混乱中,吴先生突然抢过刘三掉在地上的短棍,对着他的腿弯就打:“我教你‘茶要趁热喝,人要趁心活’,是让你做个正经人,不是让你做日本人的狗!”短棍打在刘三的旧伤上,疼得他像杀猪似的嚎叫。
茶客们也冲了上来,瞎眼先生用醒木砸破了歪眼汉子的头,小贩用扁担挑翻了刘三的马,连那被打疼的老茶客,都爬起来抱住个混混的腿,咬得他血顺着裤腿往下淌。
翻译官的汽车停在茶馆门口时,看到的是群茶客围着个满脸水泡的汉子,地上散落着碎瓷、茶叶和染血的醒木,吴先生正把那包掺了烟土的茶叶扔进火炉,火苗“腾”地窜起来,烟味呛得人皱眉。翻译官看着杜月笙手里的茶叶包,又看了看屋檐上的绣花鞋,突然给了刘三一脚:“混账!谁让你败坏皇军名声的?”
刘三被拖走时,还在哭喊:“干爹!我是为了给皇军效力……”可翻译官连头都没回,只对杜月笙哈腰:“杜先生,这败类任凭处置,保证不会再脏了您的眼。”
这反转让所有人都愣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刘三,转眼间就成了没人要的烂疮。
日头偏西时,茶馆的铜壶又烧开了,吴先生坐在灶台前,慢慢往盖碗里投茶叶,碧螺春在热水里舒展,香气漫过整间屋子。小翠在给茶客们续水,瞎眼先生摸着修好的评书台,说“今晚还说《岳飞传》”,老茶客们笑着应和,说“得给刘三这种汉奸听听,什么叫骨气”。
阿笙给杜月笙递来杯刚泡的龙井,茶汤绿得像块玉:“先生,这茶馆算是抢回来了。”
杜月笙喝了口茶,茶香从舌尖漫到喉咙,清得像山泉水。“不是抢,是把被污染的茶缸,重新洗干净了。”他望着那些捧着盖碗的茶客,“你看这茶馆的地盘,守的不是八仙桌,是茶碗里的骨气——能泡走油腻,能泡出清明,只要这骨气还在,再横的恶徒,也冲不散这茶香。”
吴先生突然包了包新茶,往杜月笙手里塞:“杜先生,这雨前龙井您收下,尝尝鲜。我爹说,茶品如人品,您这杯茶,越泡越有味道。”
杜月笙接过茶包,纸包里的茶叶带着潮气,像揣着颗鲜活的心。他想起刘三被拖走时的惨状,突然觉得这抢地盘的事,说到底就是抢个滋味——茶馆的茶能泡出清苦,人心的苦能熬出甘甜,当了汉奸的人,占再多地盘也尝不到真味,早晚得像刘三那样,被自己的黑心烫得魂飞魄散。
天黑时,茶馆的灯亮了,照着说书先生敲响醒木,“啪”的一声,把满场的喧嚣都镇住。“话说岳飞枪挑小梁王……”的声音混着茶香飘出老远,像在告诉所有人:这茶馆的茶,泡的从来不是水,是这片土地的骨气,只要茶还在煮,骨气就不会凉。
而在宪兵队的牢房里,刘三捂着被烫伤的脸,听着远处传来的说书声,突然哭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吴先生跑堂,吴先生教他“添茶要浅,做人要满”;想起自己摔伤腿时,吴先生用浓茶给他敷伤口。那些被汉奸身份腌臜了的过往,此刻像滚烫的茶水,浇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只是这茶馆的茶,一旦被他掺了烟土,就再也没资格端起茶杯了。
铜壶的水沸了一夜,咕嘟声里,泡软了茶叶,泡硬了人心。这水汽里藏着的,是比任何地盘都珍贵的东西——一份冲不淡、泡不烂的正气,和一双能辨香臭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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