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的手还在抖。
卷轴摊在桌上,羊皮纸泛着冷光,北狄狼头印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她眼里。她盯着那行小字——“九转还魂丹成之日,即天子归位之时”,掌心火纹又是一烫,血从布条缝隙里渗出来,滴在桌角。
谢陵舟看见了,没说话,只是把卷轴往自己这边拉了半寸。
“这东西来得太容易。”凤昭月开口,声音很轻,“蛊师临死不逃,密室没人守,油布封印一撕就开……裴仲不会犯这种错。”
谢陵舟点头:“他在等我们来。”
“所以他知道我们会来,也准备好了让我们看到什么。”她抬眼看他,“这份密约是真的,但不是全部。调兵路线、内应开城,这些都没问题。可名单呢?谁是西城门的内应?卷轴上一个名字都没有。”
谢陵舟翻了两页,眉头皱紧。确实,兵力分布写得清楚,连北狄先锋营的行军速度都标了,唯独最关键的人,空着。
“他在骗我们回京。”凤昭月说,“一旦我们带着这东西进宫,立刻就会打草惊蛇。内应会藏得更深,甚至提前动手。”
谢陵舟沉默片刻:“那你认为,他真正要的不是换皇帝?”
“他要的不是换,是‘归位’。”她手指点在那行小字上,“你还记得慕容景穿的龙袍吗?明黄底色,但袖口和后背有暗色补丁。那种补法不是宫里绣娘的手艺,是民间缝尸布的方式。”
谢陵舟眼神一沉。
“九转还魂丹。”她继续说,“我之前查过古方,这不是普通续命药。它能唤醒断绝的血脉,让死过一次的人重新活过来——前提是,那个人本就是正统。”
“你是说……皇帝本来就是前朝太子?”
“不止是太子。”她摇头,“他是唯一能‘归位’的人。裴仲扶他上位不是为了控制新帝,是为了养着他,等这一天。寿宴那天,丹药一成,仪式一起,慕容景就不再是傀儡,而是被彻底炼化的容器。到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他自己。”
谢陵舟手按剑柄,指节发白。
“所以这场通敌,根本不是为了夺权。”凤昭月低声说,“是为了献祭。整个京城,所有百姓,都是这场‘归位’的祭品。”
空气一下子重了起来。
谢陵舟走到墙边地图前,盯着北狄入境路线看了很久。他忽然伸手,点了三处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我们玄甲军的暗哨。按理说,敌军不可能绕开。”
“但他绕开了。”凤昭月走过去,“说明他知道这些暗哨的存在。要么军中有他的眼线,要么……”
“要么他本来就是朝廷的人。”谢陵舟接上。
两人对视一眼。
“云娘给的虎符。”凤昭月突然说,“你还记得吗?她说是从老夫人床底拿出来的。”
“怎么了?”
“如果裴仲早就知道虎符存在呢?如果他故意让云娘送出来呢?这样我们就会以为拿到了底牌,实际上……是在按他的节奏走。”
谢陵舟没说话,但从他眼神能看出,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卷轴也是。”她指着桌上羊皮纸,“真中有假。通敌是真的,但时间、细节,可能都被动过手脚。他想让我们相信,寿宴当天必须行动,必须回京,必须公开揭发。”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成了他清场的刀。”她说,“我们一动,内应就杀皇帝,北狄趁机入城。天下大乱,他再以平叛之名掌权,名正言顺。”
谢陵舟冷笑一声:“好一手借刀杀人。”
“所以我们不能回京。”她斩钉截铁地说,“至少现在不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反过来钓。”她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假装信了这卷轴,放出风声说要连夜返京揭发。但实际留下,设局抓内应。只要抓住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挖出背后所有人。”
谢陵舟看着她,目光复杂。
她脸色苍白,左手还在流血,可眼神亮得吓人。
“你还能撑住?”他问。
“火纹用了四次,天机眸看了三次。”她扯了下嘴角,“疼,但没倒。你呢?寒毒什么时候发作?”
“十五还没到。”他说,“还能撑。”
“那就够了。”她伸手把卷轴合上,重新裹好油布,“这东西不能毁,也不能交出去。得留着当饵。”
谢陵舟接过,塞进怀里贴身放好。
“传令下去。”他转身往外走,“据点封锁,俘虏关押,不准任何人进出。对外放消息——我们已拿到证据,正连夜回京面圣。”
“消息传出去,内应会动。”她跟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动,我们就知道是谁。”
“你确定要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不赌命。”她说,“我改命。”
谢陵舟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外面天色渐亮,密室里只剩一盏残烛。火光晃了一下,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凤昭月低头看自己的手。布条已经被血浸透,火纹在皮下跳动,像一颗快要炸开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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