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舟握着剑,站在破庙门口。风从地窖口灌上来,吹得他衣角翻动。凤昭月抱着老将军坐在墙角,千机伞横在身侧,伞尖铜钱还在轻轻晃。
他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背起昏迷的老将军。凤昭月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左手藏在袖子里,火纹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忠烈祠。天色已暗,山路难行,马匹等在林外。谢陵舟把老将军安置好,回头见凤昭月上马时手一抖,差点摔下来。他伸手扶了一把,她立刻缩回手。
“没事。”她说。
谢陵舟没再碰她。
回府路上,谁都没开口。王府守卫列队迎入,灯火通明,却压不住夜里的冷。
书房点起油灯。凤昭月独自留下,关上门。她从怀中取出北狄贡品的木匣,指尖发颤。天机眸开启,三息内,紫黑气运缠绕匣身,死气弥漫。
是噬魂散。
她咬牙,掌心火纹燃起,贴上木匣夹层。纸条浮现一行字:“八月十五,谢陵舟私会北使于城西枯井。”
伪证。
火焰吞没纸条,灰烬飘落。她喘了口气,袖中帕子已被血浸透。火纹第三次催动,皮肉裂开,焦痕顺着小臂往上爬。
不能再用了。
她起身,走到后院。枯井旁泥土松软,她蹲下挖坑,把染火毒的帕子和撕下的衣角扔进去。火纹余烬未灭,在布料下忽闪,像垂死的萤火。
指尖冻僵,动作越来越慢。
最后一片布埋进土里,她刚要起身,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陵舟站在月下,披着玄色大氅,脸色沉得像铁。
他一句话没说,走过来蹲下,徒手扒开浮土。
半截焦布被他抽出来——那是他昨日穿的外袍袖口,上面绣着暗云纹。
火光突然从土中窜出,映亮两人衣角。
都烧坏了。
谢陵舟抬头看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在烧什么?”
凤昭月往后退了半步:“不重要。”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撕开袖口。
整条右臂全是焦痕,蛛网般蔓延到肩头。火纹在皮肉间蠕动,像活的东西。伤口边缘冒着细烟,血腥味混着焦臭。
“你知不知道这会要你的命?”他声音发抖。
“我知道。”她低头,“但那张纸要是留下,他们会用它说你通敌。玄甲军会倒戈,皇帝会下令围剿谢府。你撑不过三天。”
谢陵舟盯着她,眼底红得吓人。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
“我不怕疼。”
“可我怕!”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凤昭月挣扎:“别碰我,火毒会传……”
话没说完,他咬破指尖,血滴在她眉心,画下一符。
凉意瞬间压下灼烧。火纹停止跳动,她眼前一黑,意识模糊。
“这是谢家禁术。”他在她耳边说,“母妃留下的,镇火用的。”
她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谢陵舟抱着她快步回房。屋内烛火摇晃,他把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她发抖的身体。
“林太医!”他吼。
门外脚步响起。林太医提着药箱进来,看到凤昭月的手臂,倒吸一口冷气。
“火纹反噬入经脉了。”他翻看伤口,“再晚半个时辰,整条胳膊废了。”
谢陵舟站在床边,拳头攥得咯咯响。
“能治?”
“吊住命可以。但以后不能再用火纹。强行催动,轻则瘫痪,重则……焚心而亡。”
谢陵舟没说话。他盯着凤昭月苍白的脸,忽然抬手,抹掉她嘴角渗出的血丝。
林太医处理伤口,剪开烧烂的衣袖。焦黑皮肉翻开,露出底下鲜红血肉。药粉洒上去,滋滋作响。
凤昭月疼得蜷缩,手指抠进床板。
谢陵舟抓着床沿,指节发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太医边包扎边问。
谢陵舟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虎符残片。上面有火烧痕迹,边缘卷曲。
“有人想用它定我的罪。”他说,“她先一步烧了证据。”
林太医叹了口气:“姑娘是拿命在护你。”
谢陵舟没回应。他坐到床边,握住凤昭月没受伤的左手。
她的手冰凉。
一夜过去。天刚亮,凤昭月睁开眼。屋里没人,药碗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
她想坐起来,右臂剧痛,整个人跌回床上。
门开了。谢陵舟端着水进来,看到她醒了,放下碗走过来。
“别动。”他按住她肩膀,“林太医说你至少要躺三天。”
“外面……怎么样?”
“北狄贡品封存了。裴仲那边还没动静。”他顿了顿,“你烧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不止这一张纸。还有三封密信,两份名单,全是你一个人处理的。”
凤昭月闭上眼:“只要你不涉险,就好。”
谢陵舟盯着她看了很久。
“下次不行。”他说,“不准再这样。”
“我没有选择。”
“有!”他声音重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一起扛。我不是没有手,不是没有脑子。你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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