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
山谷里,只有风吹过耳边时,那因暂时性失聪而产生的单调嗡鸣。
高地上,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动弹不得。
李云龙张着嘴,表情凝固。
他那副宝贝的鬼子望远镜,不知何时已掉在地上,镜片碎裂。
他浑然不觉。
政委程悦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指却在剧烈颤抖,根本扶不稳镜腿。
一营长张大彪,感触最为直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张总是挂着悍勇之气的脸上,只剩下孩童般的纯粹茫然。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
见过炮弹炸开的火光,听过炸药包震天的巨响。
可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有任何一种爆炸,能产生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爆炸。
这股力量,蛮横、原始,仿佛要将这片大地都硬生生撕开!
那是天罚!
是山神发怒,是雷公动了真火!
那座坚不可摧,如太行山脊般顽固的石头碉堡,就这么……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这比亲眼看到母猪上树,还要荒谬,还要震撼!
烟尘,正缓缓散去。
碉堡的轮廓,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还立在那里。
但它已不再是之前那个狰狞、威严的战争巨兽。
它像一个被打掉满口牙齿的落魄老头,在风中苟延残喘。
正面墙体上,那个黑漆漆的巨大豁口,是一张咧开的,嘲笑着死亡的嘴。
豁口边缘,坚硬的花岗岩被炸得粉碎。
透过豁口,甚至能隐约看到碉堡内部扭曲变形的钢筋和一片狼藉。
“老……老天爷啊……”
一个年轻的连长,嘴唇哆嗦着,用梦呓般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像一颗石子,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巨浪!
“我的娘!真的……真的炸开了!”
“那墙……那墙他娘的比城墙还厚啊!就这么给炸穿了?!”
“这是手榴弹?你管这玩意儿叫手榴弹?这分明是咱们的开山炮!”
压抑许久的惊骇,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高地上的新一团军官们,发出一阵阵语无伦次的惊呼与怪叫!
他们看着那个黑洞洞的豁口,眼神里充满了狂热、贪婪,和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们的敬畏,并非投向那四个“大炮仗”。
而是投向那个年轻人。
周墨。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他随手点燃的一挂鞭炮。
“科学……爆破效应……”
李云龙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周墨说过的那些词。
在这一刻,这些词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洋墨水。
它们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豁口,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终于明白了。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用弹片去杀伤鬼子。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把这堵墙,给老子炸穿!
用一种最不讲道理,最蛮横,最匪夷所思的方式,把鬼子赖以生存的乌龟壳,彻底砸碎!
“好……好小子……”
李云龙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极度的兴奋让他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猛地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周墨。
那眼神,不再是欣赏,也不再是好奇。
而是一种看待神明般的,狂热的崇拜!
他想冲过去,像之前那样,一把抱住这个“财神爷”。
可他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动员”,那些“猪肉地瓜烧”的许诺,在这个年轻人冷静到可怕的“科学”面前,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他李云龙打仗,靠的是狼性,是直觉。
而这个叫周墨的年轻人,他娘的,是直接把胜利的公式写在纸上,然后一步一步算给你看!
这他娘的,还怎么输?!
就在这时,趴在阵地最前沿的张大彪,也从巨大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豁口,看着那座已成残垣断壁的碉堡,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摘下头上的钢盔,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狠狠一挥!
“弟兄们!”
他的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嘶哑、尖锐,划破了整个山谷的寂静!
“鬼子的乌龟壳,破了!”
“给老子——冲啊!!!”
“冲啊——!!!”
埋伏在乱石坡下的新一团一营几百名战士,在看到豁口的瞬间,就已经疯了!
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
他们亲眼看到,那个曾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也无法撼动分毫的石头王八,就这么被他们兵工厂自己造的“铁葫芦”,硬生生砸开!
憋屈,愤怒,压抑许久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们一个个眼睛通红,端着汉阳造和三八大盖,发出震天的怒吼,朝着那座门户大开的死亡碉堡,发起决死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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