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刮……刮研?”
李云龙听得满头雾水,脑袋直接凑到葛老铁跟前,瞪着地上那鬼画符一样的图纸,又扭头看看周墨,满脸都是迷糊。
“周老弟,你给老子说明白点!”
“啥叫刮研?拿刀子刮?这上千斤的铁疙瘩,你拿刀子刮,刮到猴年马月去?”
“团长,这您就不懂了。”
葛老铁对周墨已是奉若神明,一听李云龙质疑,腰杆立刻挺直,就想卖弄刚学到的新词“这是……是‘水密’、‘气密’的大学问!”
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也解释不清,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是顶尖的洋人手艺!能让铁块吸在一起,水都泼不进!”
周墨嘴角勾起。
他当然知道,跟李云龙讲什么“微米级精度”、“接触点分布”,纯属对牛弹琴。
他直接一句话,戳到了李云龙的命门上。
“团长,我就问你一句,新炮管子,你最怕啥?”
“那还用问?炸膛!”李云龙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对!”
周墨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铸铁床身那两条长长的凹槽上。
“以后车床的刀架,就在这两条道上来回跑。要是这道不平,哪怕就歪了一根头发丝,刀架跑起来就得晃!”
李云龙眼珠一转,点了点他那颗硕大的脑袋:“那肯定的,路不平,车肯定颠。”
“刀架一晃,车出来的炮管子,内壁就不可能是个正溜溜的圆筒!”
周墨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样的炮弹塞进去,能打得准?搞不好,炮弹在里头就卡住了,‘轰’的一下,连人带炮,都他娘的上了天!“
”这刮研,就是要用最笨的功夫,一刀一刀,把这根头发丝的误差给磨掉!“
”就是要了弟兄们的命,还是保住他们的命,全在这活儿上!”
周墨最后那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李云龙的脑门上,让他后颈窝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气。
他娘的,这里头的道道这么多?就为了一根头发丝,就可能要了弟兄们的命?
“那……那这活儿……”李云龙的态度瞬间变得无比严峻,他扭头死死盯着葛老铁。
“难不难?”
葛老铁的脸涨得通红,那是极度兴奋与紧张混合的颜色,他双手下意识地互相揉搓着。
“难!比登天还难!“
”这不光是力气活,更是眼力活、手艺活!“
”手上稍微一哆嗦,这上千斤的料子,就全废了!”
“那就让你干!”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吼声如雷。
“老葛,这活儿,全兵工厂上下,除了你,没第二个人能干!”
“你给老子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干好了,老子给你请头功!”
“厂长,您就瞧好吧!”
葛老铁被李云龙这么一激,浑身的血都烧开了。他这辈子,就没这么被人指名道姓地看重过!
“不过,厂长,”葛老铁强压下激动,转向周墨,“您说的那什么‘龙门刨床’,咱们得先把它造出来吧?”
“对。”周墨点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第一步,制造这台临时的龙-门-刨-床。”
新的指令从周墨口中发出。
整个兵工厂,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再次全速运转。
葛老铁带着他最得意的几个徒弟,霸占了锻造车间最好的一个炉子。
他们的任务,就是按照周墨的图纸,用新炼出的中碳钢,锻造出龙门刨床的心脏——
那把造型奇特的半米长刨刀,以及固定刨刀的刀架。
这活儿要求极高,刨刀既要坚硬无比,能啃得动铸铁,又要有足够的韧性,不能一碰就断。
周墨亲自守在淬火池边,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一遍遍指导葛老铁调整火候。
“温度再高一点!看钢的颜色!要像熟透了的樱桃!对!就是现在!下水!”
“嗤啦——”
滚烫的钢刀刺入冷水,爆起一团浓烈刺鼻的白汽。
“不行!火候过了,太脆!”周墨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让葛老铁扔到一边回炉。
“再来!这次,回火的时间长一点!让它在温油里多‘泡’一会儿,把那股子脆劲儿给它泄掉!”
一连失败了七八次,葛老铁心疼得直哆嗦,那可都是上好的钢料。
可周墨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急躁。
他就像一个最冷酷的考官,任何一点瑕疵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终于,在第九次尝试时,当那把刨刀从油里捞出,呈现出一种均匀而深邃的蓝黑色时,周墨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拿起一把钢锉,在刨刀的刃口上用力一划。
“铛!”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石交击之声。
坚硬的钢锉,竟在刨刀上打了个滑,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刨刀的刃口,毫发无损!
“好刀!”
葛老出看得眼都直了,一把抢过刨刀,像看绝世宝贝一样翻来覆去地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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