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南安的第二日,天光大亮。
昨夜的狂欢与血腥仿佛还未散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与铁锈味。
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南安郡守府,这座刚刚更换了主人的权力中枢内,悄然酝酿。
议事厅内,刘禅高坐于主位,神色平静。
他的下方,王平、赵统、马岱、张嶷、吴班等一众在此次奇袭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小将领,分列两旁,人人精神抖擞,眉宇间难掩兴奋之色。
昨夜的清点结果早已传遍全军,那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疯狂的战利品,让这些追随刘禅深入敌后的将士们,彻底将这位年轻的天子奉若神明。
他们此刻聚集于此,正期待着陛下宣布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部分小将领猜测。
是继续向西,席卷整个陇右?还是固守南安,以此为根基,与丞相的大军遥相呼应,彻底将关中纳入囊中?
无论哪一种,在他们看来,都将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刘禅看着那些依旧蒙在鼓里的将领,微微一笑。
“诸位将军,辛苦了。”
“臣等不敢!”众将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刘禅微微颔首,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接下令——
“传朕旨意,全军即刻开始整备。”
“我们的庆功宴,回成都再办。”
“准备撤退。”
“啊?!”
”什么??“
如果说“撤退”二字只是让众将感到错愕,那么刘禅接下来的话,则更是难以理解。
“撤退之前,”
“烧掉南安城所有的官衙、府库、军营。所有我们带不走的物资,一粒粮食都不要给敌人留下,尽数付之一炬。”
“烧……烧城?”
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打破了平静。
开口的是一名在攻城中身先士卒、勇猛异常的偏将军。
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不顾君臣礼仪,急切地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南安乃陇西重镇,是我军将士用鲜血与性命换来的!我军好不容易才将其攻下,岂能……岂能说烧就烧,付之一炬啊?”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在场大部分小将领的情绪。
“是啊,陛下!此地城池坚固,钱粮丰足,正可作为我军日后北伐的根基!若就此烧毁,实在太过可惜!”
“陛下三思!我军攻下此城,已然震动关中,若转手便烧,岂非示弱于敌?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大汉王师?”
“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说烧就烧,此举……此举有伤天和啊!”
除了王平、赵统等少数核心将领若有所思外,其余的中小将领纷纷附和,情绪激动。
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战争观念里,攻城略地,开疆拓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打了胜仗,占了城池,然后驻守经营,再图进取,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逻辑。
将刚刚到手的胜利果实亲手焚毁,这在他们的认知里,是无法理解的,是疯狂的,是败家子的行为。
更何况,南安可不是什么小县城,而是陇西的郡治所在,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能守住此地,便相当于在曹魏的腹地插下了一根钉子,日后进可攻退可守,意义非凡。
议事厅内,一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刘禅静静地看着他们,也没有打断。
直到所有人的情绪都宣泄得差不多了,厅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才缓缓地站起身。
“说完了?”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将领,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很好。”
“那现在,轮到朕来问你们了。”
他走到那名最先开口劝谏的偏将军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朕问你,以我军现有的五千步卒,外加刚刚收服、军心未稳的一千羌骑,守得住这座南安城吗?”
那偏将军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开始在心中盘算。
刘禅转身面向所有人,声音陡然提高。
“朕再问你们!我军奇袭南安,靠的是出其不意!如今南安已下,消息最迟三日便会传到魏军主帅耳中!届时,无论是街亭的张合,还是陈仓的郭淮,甚至是长安的夏侯草包,他们的援军都会第一时间出动,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到那时,我军这点兵力,被数万甚至十数万大军团团围困在这座孤城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们告诉朕,怎么守?!”
“届时,别说这座城,我们连人都走不掉一个!你们是想把这几千跟着朕出生入死的弟兄,连同你们自己,全都葬送在这里吗?!”
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在众将的头上。
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荣光,却忽略了这荣光背后,潜藏的致命杀机。
是啊,守不住。
别说五千人,就算再给他们一万人,也守不住这座深入敌后数百里的孤城。
那些先前还慷慨激昂的将领们,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冷汗涔涔,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