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副将也发现了,失声惊呼,“是烽火!难道是陛下的大军到了?!”
“不!”傅佥死死地盯着那股浓烟,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嘴唇哆嗦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不是烽火……”
他身为阳平关守将,对各种军号信号了如指掌。
正常的求援烽火,点燃的是干燥的狼粪,烟色青白,扶摇直上,数里之外清晰可见。
而眼前这股烟,浓黑、粘稠,仿佛是浇了油的湿柴所燃!
它只代表一种可能——陛下正遭受围攻!且已到了生死存亡、万分危急的最后关头!
那一瞬间,傅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传我将令!”
他冲下城楼,一边狂奔,一边咆哮:
“点齐所有能战之兵!备马!”
“随我出关!驰援陛下——!”
关内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雷霆般的命令惊得不知所措,但看到主将那副仿佛要吃人的模样,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
军情紧急如火!
傅佥根本来不及集结全部兵马,他直接冲到了骑兵营。
“所有骑兵!立刻上马!抛弃所有辎重!只带兵器!”
“快!快!快!”
他亲自跨上一匹神骏的乌骓马,手中长槊高高举起,直指北方那股越来越浓的黑烟。
片刻之后,阳平关那厚重的吊门轰然升起。
傅佥一马当先,率领着关内最精锐的两千名骑兵,如同一支脱弦利箭,放弃了所有防御,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姿态,冲出了关隘!
两千铁骑,汇成一股奔腾的洪流,朝着那代表着希望与绝望的狼烟方向,狂奔而去!
……
战场之上。
马岱与张嶷的袭扰战术,收效甚微。
面对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魏军骑兵,他们的突击,就像两颗投入湖中的石子,仅仅是激起了一阵涟漪,便被那无边的黑色湖水,迅速吞没。
魏军骑兵根本不与他们缠斗,只是分出两部,如同牛皮糖一般,死死地将他们缠住,让他们无法脱身,也无法对魏军步兵的攻击阵型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很快,两支蜀军残骑便陷入了苦战。
而正面的压力,更是如同泰山压顶!
虎步营的防线,在魏军第二波更为猛烈的总攻之下,被一寸一寸地压缩。
王平身先士卒,浴血死战。
他手中的环首刀早已砍得卷刃,身上更是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将他那身本就破烂的甲胄,彻底染成了暗红色。
他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每一次挥刀,都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可他身边的袍泽,却在以更快的速度倒下。
防线,已濒临崩溃。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段由破烂车架组成的防线,终于被魏军的冲车狠狠撞开!
数十名魏军锐士,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缺口处狂涌而入!
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
被护在阵型中央的百姓们,发出了绝望到极点的哭喊。
他们被逼退到最后的核心区域,哭喊声、惨叫声、兵器入肉声、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悲歌。
屠杀,似乎就在下一刻。
然而,那沉稳的鼓声,却从未停止。
“咚——咚——咚——”
刘禅依旧站在战鼓之旁。
他在等待。
等待着什么?
那份与周围惨烈环境格格不入的镇定,让所有注意到他的魏军将领,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
这个少年天子,究竟是疯了,还是……另有倚仗?
阵地后方,被逼到绝路的百姓之中。
一个名叫李狗娃的青年,刚刚从南安被解救出来,他的父母,就死在魏军的屠刀之下。
此刻,他亲眼看到,一名为了保护他而挡在他身前的虎步营老兵,被三名魏军从背后捅穿了身体。
老兵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丝遗憾,和一句没能说出口的嘱托。
“噗通”一声,老兵倒下了。
温热的鲜血,溅了李狗娃满头满脸。
那一瞬间,李狗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血脉中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勇气与血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通红着双眼,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环首刀,竟主动地,疯了一般地,冲向了那个刚刚被撕开的缺口!
他不懂刀法,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握刀。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把刀,狠狠地,捅进了一名正狞笑着举刀砍向一个孩子的魏兵的后心!
“噗嗤!”
刀锋入肉。
那名魏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状若疯魔的百姓,眼中充满了不解。
李狗娃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拔出刀,又狠狠地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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