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天天跟我说你被欺负,你自己不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吗?难道要我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孙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李斌的心上。
疼吗?
很疼。
他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心脏。
怎么办?能怎么办?
刚刚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谭宏宇是打架留级的,甚至被“遣送回过家”,所以,打架这条路是死路。
张皓是主动找麻烦,闹大了,结果被罚写检讨还加罚值日。所以,也不能像他那样。
那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靠耍嘴皮子吗?可自己不就是这样做的吗,结果还不是一样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呵呵……
李斌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眼里最后一丝光彩也熄灭了。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力过。
父亲的不理解,他只是默默承受。
弟弟的不懂事,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张皓一次次的挑衅和找茬,他一直都在逆来顺受。
原来,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无能。
到头来,还是自己的错。
孙岚还在滔滔不绝地“教导”着他,在她看来,这或许是苦口婆心,是循循善诱。可在李斌的耳朵里,这些话语和全世界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嗡嗡作响,却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人,都只是不理解自己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岚连珠炮似的“教导”终于停了。
她似乎也说累了,端起桌上的大茶杯喝了一口水,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垂着头,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学生,心里的火气也消散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行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孙岚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不是什么事都靠老师,靠别人的。你也写一份检讨,八百字,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
“想想,怎么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更多问题,或者,让自己成为一个问题。”
说完,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回去吧。”
李斌的身体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过身,迈开步子。
......
三个学生离开后,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窗外水滴单调的“滴答”声。
此时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
孙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才强行压下去的火气,此刻尽数化为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她走到窗边,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走动的学生,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三堂会审”。
第一个是谭宏宇。
这个留级生,像一匹精力过剩的野马,聪明、仗义,但就是不肯把力气用在正道上。孙岚对他又气又无奈。她气他总是用最冲动、最容易留下把柄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把学校的规定当成耳旁风。
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遣送回家”,其实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恐惧。她了解过谭宏宇留级的原因,那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打架,背后牵扯的事情远比一个处分要复杂。她害怕这匹本性不坏的野马,一不小心就真的脱缰,奔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见义勇为的荣誉勋章?”孙岚想起谭宏宇那套歪理,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小子,就是个猴儿精,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但她也清楚,这套说辞在社会上是行不通的。
第二个是张皓。
对于这个学生,孙岚反而没那么上心。在她看来,张皓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爱出风头,内心却没什么主心骨。对他,用不着费太多口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忙起来,让他没有精力去“招猫逗狗”。一个月的值日,足够让他老实一阵子了。
最后,也是最让她头疼的,是李斌。
她靠在窗框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说谭宏宇是一团过于炽热的火,那李斌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或者说,是一团被水浸透了的棉花,软弱,逆来顺受,你用多大的力气打上去,都只会陷进去,得不到任何回响。
对于李斌这个学生她也很头疼,不像是对其他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这头疼更多来源于这个学生太乖了,没有一丝血性。他如果能皮一点,能像谭宏宇那样哪怕用错误的方式反抗一次,或许反而能省去许多麻烦。
但她不能这么说,这不符合教育的理念,也可以说是不符合中式教育的理念。作为老师,她不能去教自己的学生变得“不好惹”,不能鼓励他们用攻击性去解决问题。
她能做的,只是反复强调纪律,告诫他们要“团结同学”,用“正确的方式”解决矛盾。可这些正确的废话,对一个已经被逼到墙角的学生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刚刚对李斌说的那些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和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你自己不会想办法解决吗”,什么叫“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这些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那是一个老师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时的情绪失控,是把压力转嫁给了最不该承受压力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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