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谭宏宇的身影拐过街角,彻底消失不见,李斌这才收回目光。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
天边最后那点橘子汽水的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深蓝色的夜幕吞噬。
“卧槽卧槽卧槽!”
一声惊叫冲破喉咙,李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拔腿就往家的方向狂奔。书包在背上颠得“哐当”作响,仿佛在为他这作死的行为敲响警钟。
多久没碰过游戏机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遥远的小学时代。
怎么就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呢?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没少挨“竹笋炒肉”。
记忆里那条通往村子的小路,一到天黑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奶奶总是会打着那把老旧的手电筒,站在路口,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和李杰的小名。
等他们俩磨磨蹭蹭地走到跟前,才看清奶奶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根从竹林里新砍的竹条!
“啪!”
那声音,清脆又响亮,抽在夏天裸露的小腿肚上,火辣辣地疼,瞬间就是一道红印子。两个小屁孩疼得嗷嗷叫,拔腿就跑,可两条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奶奶的大长腿。
等跑不动了,只能磨磨蹭蹭的往前,一步三挪。可也不敢太慢,万一被追上了,第二下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回到家,还得跪在冰凉的长条凳上,接受爷爷奶奶的男女混合双打。
李斌怕疼,但他从不躲,他知道是自己贪玩惹奶奶生气了。李杰那小子就不一样了,被打急了就玩离家出走,详细的故事以后再说。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过,李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他的家在镇子外半山腰的村里,光是那段上山的小路就有三公里多,加上前面的大马路,全程超过四公里。
上坡路跑起来,体力消耗是平时的好几倍。没一会儿,李斌就感觉肺里像着了火,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糊住了眼睛。
“哎呀我去……”他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早知道……就不装了。”
虽然明知天黑前赶回去是天方夜谭,但他还是不想让奶奶等太久。
“但愿谭宏宇那家伙能开心点吧,也算对得起我待会儿要受的皮肉之苦了。”李斌苦中作乐地想着。
他不想回家,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但他不说,李斌也不会追问,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让他暂时忘掉烦恼。
现在好了,谭宏宇是开心了,他自己要裂开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太阳最终还是沉入了西边的山峦。余晖给李斌奔跑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又迅速褪去。
当最后一片云彩也由绯红变为灰黑时,夜幕,终于完全降临。
李斌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依旧不敢停,因为离家越近,他的心就越是忐忑。一路上,没有看到奶奶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呼喊。
“奶奶能到哪儿去找我呢?”一个让他心头发紧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不敢细想,只能咬着牙,拖着已经开始酸痛的双腿,继续狂奔。
为了跑得更快,李斌把书包的背带拉到最短,这样书包就不会乱晃了,跑起来也更轻松。
累到极限,就扶着路边的大石头歇上十几秒,喘匀了气,继续跋涉。
终于,那熟悉的,在夜色中亮着温暖灯光的瓦房出现在视野里。
李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推开虚掩的木门。
屋子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饭桌上,爷爷李灵德和弟弟李鑫正埋头吃饭,奶奶徐英莲坐在旁边,表情平静。
李鑫端着碗,看见他哥这副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的饭都忘了嚼。
李斌扶着门框,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
“奶奶,”他开口,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飘,“我……我回来了……”
屋子里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先吃饭吧。”
奶奶徐英莲开口了,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李斌心里咯噔一下,松开了一直紧紧拉着的书包肩带。为了跑得快点,他把带子勒得死紧,这会儿肩膀都麻了。
他把书包放进卧室,走出来坐到饭桌旁,端起奶奶早就给他盛好的饭,紧张地往嘴里扒拉着,味同嚼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这顿饭,就是最后的断头饭。
就在李斌紧张地竖着耳朵,以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时,奶奶却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他说……
“李斌啊,你现在也不小了,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外出打工独自生活了,”徐英莲的声音很柔和,没有一丝火气,“奶奶也老了,不能事事都管着你,你要学会自己懂点事了。”
“我……”李斌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干涩又沉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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