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军营 · 黎明
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猎猎作响的“昭”字王旗上。
校场点将台下,黑压压站着的北境将领队列松散,不少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与懈怠。
自从镇北都督崔云帆奉旨协理北境军务,前往巡查边境防线、整饬防务以来,留守大营的将士们便不似往日紧绷。
副将杨峥正拖着长音宣读军规,底下哈欠声此起彼伏。
“——凡营中聚饮赌斗者,杖二十……”
“杨副将。”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如冰刃破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杨峥猛地回头,只见昭凰不知何时已静立点将台上。一身玄甲覆霜,猩红披风在凛冽寒风中竟纹丝不动,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她甚至没看杨峥,目光如实质的寒刃,缓缓扫过台下众将。
“念到第三十七条,用了半柱香。”昭凰缓步走到台前,指尖夹着那页军规,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本宫闭着眼,听你念完,都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诸位将军睁着眼,却连站直都做不到?镇北都督离营不过半月,北境军的骨头就软了?”
底下瞬间死寂,几个站姿歪斜的将领慌忙挺直腰背,空气中只剩下风雪呼啸之声。
“赵魁。”
一个满脸虬髯、眼神浑浊的将领出列,满不在乎地抱拳:“末将在!”
“你昨夜营中聚饮,酒坛子扔到了辕门外。”
赵魁咧嘴一笑,带着几分侥幸:“殿下,天寒地冻的,兄弟们喝点酒暖暖身子,崔都督又不在……”
“暖身子?”昭凰打断他,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用敌国商队私下运来的北幽烈酒‘醉春风’来暖?崔都督在外整饬防务,共御外侮,尔等却在后方与敌勾连?”
赵魁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笑容僵在脸上。
“拿下。”
两名玄甲卫应声上前。赵魁猛地挣开,急道:“殿下!末将跟随老定国公打过仗!崔都督也……”
“六十军棍。”昭凰看也没看他,目光转向台下脸色发白的众将,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不是为他饮酒,是为他通敌,更为他辜负崔都督整军经武之志。谁再敢碰北幽一线的东西,无论酒水、金银,还是女人,这就是榜样。都督不在,本宫的规矩,就是铁律!”
校场上只剩下行刑的闷响和赵魁压抑的惨嚎。昭凰走下点将台,靴底踩过冻硬的土地,在面色惨白的杨峥面前停下。
“杨副将,”她声音不高,却让杨峥浑身一颤,“你的账,等镇北都督回营,本宫自会与他一同清算。”
杨峥冷汗涔涔而下,几乎站立不住,心中那点侥幸被彻底碾碎。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这位长公主,其铁腕与威势,竟丝毫不逊于镇守北境多年的定国公。
风雪似乎更急了,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东溟皇宫 · 御花园
水如妍端坐亭中,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一曲《凤求凰》如溪流潺潺,在御花园中静静流淌。
她身着月白暗纹襦裙,发间仅簪一支素白玉簪,低眉敛目的模样温婉得恰到好处。
妍儿这琴艺是越发精进了。洛倾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眼角眉梢都是慈爱,听着这曲子,连心里都跟着静下来了。
姨母过奖了。水如妍抬起眼帘,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浅笑,不过是随手拨弄几下,哪里比得上宫中乐师。只是……她声音渐低,恰到好处地顿了顿,前日见表哥眉宇间似有倦色,想着若是琴音能稍解烦忧,便是再好不过了。
沧澜宇在一旁朗声笑道:还是生女儿贴心。瞧瞧这丫头多会体贴人,哪像咱们这个臭小子,整日里不是朝政就是朝政,连陪朕下盘棋的工夫都没有。
陛下这话说的,洛倾城俏皮地眨了眨眼,除了朝政,咱们煦儿心里不还装着昭凰那丫头吗?前儿个不是还特意命人往北境送了……
母后!沧溟煦从奏折间抬起头,耳根微微泛红,连忙出声打断。
他转向水如妍,唇角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有劳表妹挂心。目光掠过她恬静的侧颜时,却不着痕迹地顿了顿——不知为何,近来每次见到这位表妹,心头总会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仿佛有什么在轻轻撩拨心弦。
水如妍垂眸敛衽,指尖重新抚上琴弦。
琴音依旧平稳如初,唯有袖中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那一瞬间翻涌的心绪。随着琴音流转,一丝若有似无的异香从她袖间悄然逸散,融入了御花园的馥郁芬芳中。
那是临行前——
烛火摇曳的密室内,洛清欢执起水如妍的手。银针寒光一闪,精准地刺破她纤白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入一个绣着诡异图腾的香囊。
记住,洛清欢的声音低沉而扭曲,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东溟的皇后之位,本该是我的!洛倾城抢走了我的一切——身份、地位,还有那个男人的心...
她指尖反复描摹着香囊上诡谲的图腾,眼底泛起幽光,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这‘醉相思’……是为娘用十年心血喂养出来的。记住,要像春风化雨般,一点点渗透。让天下人眼睁睁看着他情根转移,却寻不出半分端倪。”她忽然压低嗓音,气息如毒蛇吐信,“无药可解,无医可求。任他是真龙转世还是凤裔临凡,只要蚀骨灼心——”冰凉的指尖轻点香囊,“待便是大罗金仙,也逃不过这情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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