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究还是到来了。
海平面刚刚泛起鱼肚白,薄雾还未完全散去,那几道熟悉的流光便如同索命的符咒,精准地落在了虾家的小院之外。
赵峰和柳萱依旧是一身青袍,纤尘不染,身后跟着的数名弟子,眼神则比三天前更加锐利,隐隐带着一丝不耐。
虾勇、芸娘带着虾献和虾苗,早已穿戴整齐,等在院中。虾苗穿着一身芸娘新缝的蓝色小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小脸上却写满了恐惧,死死抓着母亲的手指。
“时辰已到,走吧。”赵峰目光直接落在虾苗身上,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仿佛只是在取走一件早已约定的物品。
“仙师……”虾勇上前一步,将妻儿护在身后,脸上挤出谦卑而恳切的笑容,“小女年幼,从未离开过父母,这一去仙山万里,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能否……能否请仙师宽限几日,让我们再多陪陪她,或者……或者让我们送她一程?”
赵峰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仙门重地,岂是凡俗之人可随意踏足?休要啰嗦,免得误了时辰。”
柳萱也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柔美,却带着不容置疑:“入了仙门,自有无上仙法为她洗涤尘俗,你们不必挂怀。放手吧。”
虾献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的态度,强硬得不近人情,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温情都不愿伪装。
芸娘紧紧抱着虾苗,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跪倒在地,哀声求道:“仙师!求求你们,至少让我跟孩子再说几句话,就几句!”
虾苗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芸娘的脖子:“娘!苗苗不走!苗苗不要离开娘!”
这一幕,似乎激怒了赵峰。他脸色一沉,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散发开来,如同寒潮过境,让虾勇、芸娘和虾献都感到呼吸一窒,浑身冰冷。
“冥顽不灵!”赵峰冷哼一声,“既然你们舍不得,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他袖袍一拂,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直接作用在虾苗身上。虾苗惊呼一声,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脱离芸娘的怀抱,朝着赵峰飞去。
“苗苗!”虾勇目眦欲裂,一直压抑的怒火和父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抽出藏在身后的那把磨得雪亮的柴刀,如同护崽的猛虎,咆哮着冲向赵峰,“把我女儿还来!”
“蝼蚁也敢撼树?”赵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杀意。他甚至没有动用背后的飞剑,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破空而出,快如闪电,瞬间洞穿了虾勇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虾勇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汩汩冒出鲜血的窟窿。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他那双曾经充满慈爱和力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赵峰拎在手中、哭喊挣扎的女儿,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不甘与愤怒,最终,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噗通”一声,那具曾经为这个家遮风挡雨的伟岸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他爹!!”
芸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阿爹!!”
虾献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倒下,看着那熟悉的、温暖的笑容凝固,变成冰冷的尸体。三天来的不安、猜测,在这一刻化为了血淋淋的现实!
这不是仙缘!这是强盗!是恶魔!
“啊——!我跟你们拼了!”虾献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了一般,抓起父亲掉落的那把染血的柴刀,不顾一切地冲向赵峰。什么仙凡之别,什么力量悬殊,此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救回妹妹!
“哥!不要!!”被赵峰拎着的虾苗发出凄厉的哭喊。
“自寻死路。”赵峰甚至懒得再看虾献一眼,随手又是一道剑气射出,直取虾献的咽喉。在他眼中,这些凡人的性命,与草芥无异。
“献儿!!”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芸娘,看到儿子面临绝境,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扑向虾献,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挡在了儿子面前!
“噗——!”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芸娘的身体,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溅了虾献满头满脸。
芸娘的身体软软地倒在虾献怀里,她努力抬起手,想要最后抚摸一下儿子的脸庞,嘴唇翕动,气若游丝:“逃……带着……玉佩……活下……去……”
她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娘——!!!”
虾献抱着母亲尚存余温的身体,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父母双亲皆因保护他而惨死眼前!这巨大的打击,几乎将他的心智彻底摧毁。
温热的血液糊住了他的眼睛,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片血红。他感觉胸口那枚玉佩,在接触到他的鲜血后,似乎微微发热,但此刻的他,已经被无尽的仇恨和痛苦吞噬,完全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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