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骑兵如洪流涌入陇西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秋收时节已到,田间的庄稼仍无人收割。
李信早有预料,命李同先行赶赴冀县,依托渭水设防。
行军途中,李同下令焚毁沿途尚未收割的农田,断绝一切可被敌方利用的资源。
他将城外所有百姓尽数迁入城中,不留一人于野外。
此举使得陇西郡外围成为空旷之地,敌军即便深入,也难以获取粮草补给。
大月氏骑兵虽能畅通无阻地进入郡境,却无法就地获得支援。
这一策略确实切断了敌人的后勤来源,但也带来严重后果。
敌人本为掠夺而来,所求不过粮食、财物与人口。
如今一无所获,如同空耗力气打开一只满载期待的宝箱,却发现里面堆满碎石瓦砾。
谁会不怒?
游牧部族向来以劫掠为生,从不讲究道义或使命。
他们南下,只为带走能带走的一切。
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大月王震怒,下令全军继续推进,直逼陇西腹地——冀县。
冀县依傍渭水,城墙坚固,易守难攻。
李同抵达后立即集结兵力,构筑第二道防线。
然而,连狄道长城都未能阻挡大月氏铁骑,冀县又岂能轻易守住?
若非渭水横亘在前,成为天然屏障,敌军恐怕早已破城而入。
即便如此,大月氏凭借其“神器榜”上数位强者,正逐步逼近河对岸,渡河之势几近成功。
城内,李同面色如纸。
渭水难守,冀县更无险可依。
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一旦失守,城中聚集的十几万百姓,以及身为郡守的他本人,必将面临惨烈屠戮。
逃?
他曾动过这个念头。
可逃又能如何?
大秦律法森严,不仅约束黎民,亦束缚官吏。
律令明文规定:凡官员或将领,临阵脱逃者,以叛国罪论处,全家连坐,举荐之人亦不得幸免。
换言之,弃城而逃,不只是自己性命不保,亲人也将受牵连。
轻则流放边疆充作民夫,重则发配云中修筑长城,终生不得归返。
更关键的是,举荐他为官的人是李斯。
莫说李斯位居右相,权倾朝野便能免祸。
昔日秦昭王时,丞相范雎曾举荐二人:郑平安与王稽。
当时范雎正得君心,权势滔天。
长平之战后,五国畏惧秦国强盛,结盟伐秦。
范雎所荐之将郑平安,在战场上兵败投降,致使秦国失利。
按律法,范雎本应与王稽同罪处决,秦昭王出面保全,才得以幸免。
可命运弄人,不久之后,王稽叛投敌国,昭王再无力庇护。
范雎被削去相位,最终郁郁而终。
若李同临阵脱逃,满门将受牵连,就连李斯也难逃责罚。
倘若他战死冀县,家族反倒能得朝廷抚恤。
“罢了,横竖都是死。”李同坐在府衙中,低声喃喃。
“报——”
一名士兵踉跄冲入,扑跪在地,声音发颤:“郡守大人……大月氏骑兵渡河了!已过河了!”
李同猛地从座上弹起,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几乎瘫倒。
明知结局是一回事,直面死亡又是另一回事。
“快!带本官上城!组织抵抗!”他嘴唇哆嗦,勉强挤出几个字。
话音未落,又一人飞奔而至。
“报——有援军到了!”
刚才还如坠冰窟的李同,瞬间精神一振。
“援军?何处来的?多少人马?现在在哪?”他睁大双眼,急声追问,脚步已朝门外迈去。
刚到门槛,身后一句回话让他险些气厥。
“回大人,只有一人,自称五公子嬴白。”
李同一脚踏空,差点栽倒在地。
一人?还是个公子?
莫非是来送死的?
嬴白这个名字,他几乎毫无印象。
大秦五公子……
他苦思良久,终于记起些许往事。
五年前,大月氏遭遇暴雪天灾,趁机南下劫掠。
烽火燃遍边境,敌骑绕开大道,翻越山岭直入陇西腹地。
始皇震怒,自咸阳发兵征讨。
那时,随军确有一位少年公子,十五六岁年纪,名唤嬴白。
此人名义上是督战助威,实则毫无作为。
整日游荡无度,甚至闹出丑闻——
大军深入之际,他竟在敌境失踪。
若非数日后被人寻回,早已命丧荒野。
如今,这般人物竟说是来救援?
李同眉头紧锁,心中疑云重重。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大秦五公子的身份依旧不容置疑,该见的人,终究得见。
“走。”李同烦躁地迈步朝门外走去。
官邸之外,嬴白端坐于战马之上。黑袍上金线游走,云纹战靴踏于马镫,身后黑色披风随风轻扬,手握佩剑“神荼”,气势凛然。
李同走近,嬴白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位右相族弟的神色尽收眼底。
“臣李同,拜见五公子。”李同在马前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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