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这并非寻常探望。王翦此举,实为在风口浪尖上挺身而出,以一人之威,为他撑起一片天。
心中涌动感激,嬴白再度拱手:“您本不必为此事亲至,嬴白虽才疏学浅,却也不惧风雨压肩。”
王翦闻言,脚步一顿,目光如炬地望向年轻人,眼中赞许之意愈发浓烈。
“好!好!好!大秦男儿就该如此——哪怕四海翻腾,群敌环伺,亦当昂首立于天地之间。有胆魄,有风骨,这才配做我王翦的孙女婿!当浮一大白!”言罢,仰天长笑,声震屋瓦。
笑声未歇,远处蹄声渐近。
一队队骑兵列阵而来,铁甲映日,刀锋森然。带队者皆为军中宿将,铠甲各异,气势如虹,齐齐停驻在嬴白府门前。
嬴白愕然望着这一幕,一时难以反应。
而那身着黑袍、白发苍苍、脊背微弯的王翦,缓缓转身,面向数十位披坚执锐的将军。
“末将亚光……”
“末将岳婴……”
“末将尧云……”
“末将司马南……”
“末将赵鹅long……”
“末将麻……”
一声声报号,整齐划一,如战鼓擂动。数十将领,无论年岁几何,尽数抱拳跪地,向门槛上的王翦行礼。
门内的嬴白,心头剧震。
这些人,无一是虚名之辈。
个个手握重兵,镇守一方,是大秦真正的柱石之臣。
平日里,若有人能召集如此阵容,恐怕宫中那位也要彻夜难眠。
而深谙进退之道的王翦,向来不会轻易触碰这般禁忌。
可今日,他们竟齐聚于此。
目的何在?
嬴白早已了然于胸。
王翦扫视众将,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今日无大事,只为此子加冠,老夫想请诸位一同见证。你们来了,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
“那些未曾现身之人,不来也罢,本就无关紧要。”王翦缓缓开口,目光转向嬴白,“孙女婿,你说是也不是?”
嬴白微微颔首,心知王翦所指何人。
嬴白府邸前发生的一幕,迅速被四面八方的眼线传递至咸阳城中。
那座原本寂静无人的庄园,在王翦踏足之后,瞬间人影攒动。
数十位将领随他而入,步入传闻中大秦五公子嬴白所居的“百美园”。
数年来,坊间一直流传着关于此地的种种说法——传言嬴白独爱奴籍之人,园中豢养千名从各地购来的臣隶,因此得名“百美园”。
可这园中究竟如何,却从未有人亲眼得见。
只因这位五皇子名声不佳,众人避之不及。
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与实情大相径庭。
不见奢靡酒池,不见喧闹舞影。
只见小桥横卧清溪,流水潺潺绕庭,假山错落有致,飞檐翘角掩映花木之间。蜂鸟穿梭于繁花丛中,羽鱼轻游于碧波之下。
宛若人间仙境。
传说中美貌倾城的臣隶们,皆身着素白细布长裙,足蹬统一的白履,面覆轻纱,静立于回廊转角。手中铜炉轻燃,香雾袅袅升腾,恍如天界仙子临凡。
众人无不愕然。
王翦负手缓行,与嬴白并肩穿行于回廊之间,环顾四周,笑言:“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非亲至,老夫险些信了外头那些荒唐话。”
王贲随其父身后,双眼不断扫视四周景致。
心中暗叹。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居所。
亭台楼阁错落,山水相映成趣,宛如画中世界。
再想想自家宅院。
虽占地极广,咸阳城内除皇宫之外难有匹敌。
可除了大,实在无甚可取。
偌大庄园,打理得如同军营一般。
不见花木扶疏,不见曲水通幽。
校场、练武台倒是应有尽有。
别说美姬侍妾,连寻常仆役都被父亲操练得如同士卒。
每日清晨集结点将台下,父亲立于高台之上,逐一点派任务,俨然战场调度。
园中哪有什么柔婉气息,满目皆是肃杀之风。
有仆妇,可全都是身形魁梧的粗使婆子,干活利索倒是不假,若论赏心悦目……
与嬴白这处宅院相比,便显得黯然失色了。
踏入庄园那一刻,王贲心头一热。
脚步未稳,便低声嘟囔了一句:“爹,您瞧瞧人家这儿,再看看咱们府上,要不……”
“滚!”
话音未落,王翦一声断喝,如雷霆炸响。
他猛然扭头,瞪向王贲,胡须颤动:“当老子不知你打什么算盘?想图享乐,等我入土之后随你折腾,眼下我还活着,你就得守规矩!”
王贲被骂得缩脖低头,满脸委屈:“爹,我不是为自己打算啊。”
“我是心疼您,您征战一生,何不稍稍松快些日子?”
王翦冷哼一声,眼一翻:“若能战死疆场,才是武夫最好的归宿。”
“身为大秦将军,不在阵前倒下,却在安逸中咽气,那是羞辱!你是不是盼着我背负这耻字离世?”他目光如刀,直逼王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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