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里爸爸背后的来头,他其实知晓一二。
从商队第一次被胁迫至今,已过去五个春秋。五年里,乌氏每年交付的都是牲口、皮毛这类货物。
这些东西不同于中原常见的粮、丹砂等百物,来源有限,流向清晰。
久而久之,乌氏倮也摸清了一些脉络。
尤其今年大月氏部族覆灭之际,他在陇西郡亲眼见到了阵亡的骑兵尸体。
那割喉的手法,那满地残肢断臂的惨状,竟与五年前一场屠杀如出一辙——当时上万马匪与一个大月氏部落在同一夜被屠戮殆尽。
那一刻,一个名字猛然闪现。
血浮屠。
那支如同鬼魅般突然降临的队伍,五年来游荡在大月氏与羌人之间,无声无息,却处处留下尸山血海。
凡目睹其行踪者,无人存活。
所经之处,唯有鲜血染红黄沙。
而乌氏商队也正是在五年前开始被人勒索。
真的是巧合吗?
再加上大月氏覆灭时看到的那些痕迹……
线索渐渐收拢,指向同一个方向。
大秦军团榜排名第一:血浮屠。
大秦武将榜第九位:曹参。
乌氏倮几乎可以断定,阿里爸爸的背后之人,必定是大秦朝中一位权势滔天的人物。
他唯一恐惧的是,在自己尚未查清对方身份之前,命就已经不在了。
是否该将阿里与血浮屠之间的关联公之于众,成了乌氏倮心中反复掂量的难题。
若真吐露实情,或许还能为乌氏一族争得一线生机。
他正沉思间,院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像是踩在心上。
思绪被硬生生截断,乌氏倮心头火起。
“不是让你们滚远些吗?谁还敢在这儿吵闹!”他怒吼出口。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撞破木门冲了进来,全身裹着赤红火焰。
“救……救我……”那人只喊出两个字,便扑倒在地,抽搐几下再无动静。
乌氏倮猛地后退,脸色煞白。
尽管那躯体已被烈火吞噬,他仍一眼认出——那是他的亲卫队长,羌族出身的猛士,曾以一当十,悍不畏死。
可如今,不过数息之间,那人已化作一摊焦黑灰烬,散落在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僵立原地,目光死死盯向门外。
一名女子缓步而来,身披红色轻纱,腰肢摇曳,如风中花瓣。
她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红针,光芒幽艳,似有生命般跳动。
女子将红针轻轻插回头发盘成的发髻中,随后斜倚门框,唇角微扬。
“你……到底是谁?”乌氏倮声音发颤。
一边问着,一边偷偷扫视门外,盼着还能看到活着的守卫。
“别找了,就这几个小角色,还不够塞牙缝呢。”女子娇声说道,眼波流转,却透着刺骨寒意。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紧接着,一位身穿黑金长袍的男子步入庭院,头戴玉饰金冠,面容俊朗,嘴角挂着温润笑意。
那笑容仿佛能融化寒冬,令人不由放松警惕。
倚门而立的红裙女子见到来人,眸光顿时柔软,低唤:“主上。”
男子淡笑回应:“辛苦了。”
女子眼角泛起一丝委屈:“为主上效命,是奴婢的福分。您若再说这话,我可真要难过了。”
若非此地情形肃杀,她恐怕早已依偎过去。
主上?
乌氏倮盯着那缓缓走来的黑袍青年,脑海中轰然炸响。
难道……他们真的找来了?
乌氏倮尚未开口,目光已被另一道身影牢牢攫住。
那人一出现,他双腿骤然发软,整个人跌坐在地,止不住地颤抖。
嬴白身后所立之人,竟是曹参。
五年前,正是此人亲赴乌氏部族,与他面对面商谈盟约。
是他们!定然是他们来了!
乌氏倮心头狂跳,冷汗直冒。
曹参身披青灰长袍,静默随行于嬴白之后。
昔日沛县为吏的经历,令他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容轻忽的威压。
世人常道“萧规曹随”,以为他лишь一介文官,谨守成法。实则大谬不然。
早年追随刘邦起兵时,曹参乃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
史载其破二国,取城一百二十余座。
巨鹿鏖战,围困章邯之际,他亦在军中奋勇杀敌。
秦亡之后,随高祖入汉中,因功受封列侯,继而出兵平定三秦之地。
章邯之弟章平,数度败于其手,终至溃散。
楚汉相争之时,曹参迎战项羽麾下头号大将龙且,毫无退让,一举击溃敌军,迫其奔逃。
战事既毕,刘邦封长子为齐王,命曹参为齐相,总揽国政。
其间,他又奉命征讨异姓诸侯,亲自率军剿灭陈豨、英布二人。
自此方渐转为辅政之臣,治理齐国。
待萧何病逝前荐其接任,曹参遂成为大汉第二任丞相。
岁月流转,众人渐渐遗忘:这位沉默寡言的宰相,曾身负七十余创,浴血百战。
若论才具,曹参堪称文武兼备,无所不通的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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