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只是第十八子,即便深受宠爱,也难改身份之限。
至于他与赵高的师徒关系……说到底,并不足以撼动朝局。
扶苏通经识礼,内外皆有倚仗:朝中有文臣拥护,军中亦有蒙氏支撑。
反观胡亥,既无势力牵连朝堂,又无根基立于边疆,何以争锋?
何况扶苏性宽仁,深得儒门推崇……
等等!
想到此处,李斯面色骤变。
儒门!
对,正是儒门!
他竟险些忘了这一点!
扶苏信奉儒家思想,若其掌权,则儒学必将复兴。
而他李斯——
当年泰山封禅之际,正是他主导驱逐儒生,使整个学派跌入谷底。
倘若扶苏即位,他与他所代表的法家将面临何等境地?
寒意自脊背蔓延全身。
那一刻,他仿佛重回二十载前,韩非初入咸阳的那天。
扶苏……胡亥……
李斯眼中惊惧渐浓。
胡亥是昏聩之人,选择他等于助纣为虐。
可天道皇榜上,为何他会位列“乱guo奸臣”之首?
莫非……答案就藏在这道选择之中?
若是到了那一刻,他会因利害权衡,转而扶持胡亥?
而胡亥一旦败政,他便是幕后推手之一!
乱guo奸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左相心中已有定论了吧。”嬴白搁下手中酒杯,缓缓推向李斯身前。
“这……是毒酒?”李斯盯着那杯澄澈液体,声音微颤。
二十年前,他亲手将同一模样的酒递给了师弟韩非。狱中烛火摇曳,韩非饮罢倒地而亡,一句遗言未曾出口。如今,杯盏重现,莫非天意轮回?
莫非今日,自己也要这般了结?
嬴白嘴角轻扬:“不是鸩酒。父皇若要你死,何须等到现在。”
他神色一肃,目光如刃:“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仍如当年——请你想清楚再答。若有一日,你站在扶苏与我之间,当如何抉择?谁才该继大秦帝位?”
李斯原本凝视酒杯,闻言猛然抬首,瞳孔收缩。
扶苏?嬴白?
选择谁?
念头未转,答案已现。
是嬴白。
他对这位公子了解不多,但从局势观之,嬴白远比扶苏更像一位帝王。
朝中大臣多倾向扶苏,士族也偏爱其仁厚之名。可嬴白背后,有王氏家族为倚仗,那是支撑大秦江山的铁柱。
论手段,论心智,嬴白更具统御之力。杀伐果断,不拘情面,正是秦人本色。
并非扶苏不堪。若生于楚国,或许真能成就一代明君。但他骨子里温软,近楚风,违秦性。而秦人,生来便是虎狼。
嬴白执起另一只酒杯,斟满烈酒,酒香四溢。
“左相心中所想,我已知晓,不必开口。”他淡声道:“父皇没让我取你性命,却让我用你之才。”
“六国余患清除之后,大秦即将推行科举。我需要一个敢动刀、敢担责、令人闻风丧胆之人。你正合适。白日里我为你开脱,原因便在此处。”
“愿与我同行,便共掌权柄;不愿,也无强求。路在你脚下,选吧。”
他指尖轻点,落在李斯面前那杯酒上。
李斯垂目,望着杯中倒映的灯火。
又抬眼,看向嬴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看似两条路,实则仅存其一。
心念落定,他伸手端起酒樽,仰头饮尽。
火辣的酒液滚过喉咙,似利刃割喉。
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从今往后,他注定要与这位大秦五公子同舟共济。
哪怕将来需直面士族的怒火,哪怕终将成为朝堂之上孤身一人。
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有翻盘的机会。
事情已了,杯中酒也饮尽,嬴白走出李斯府门,踏着夜色返回咸阳城外的庄园。
李斯的麻烦解决了。
胡亥自取灭亡,已然伏诛。
唯独赵高那个阴险的老鼠逃了!
嬴白清楚得很,以赵高的性子,绝不会龟缩一隅等死。
若他不掀起腥风血雨,反倒才奇怪。
被逼离秦国,狼狈不堪,他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要报复,就绝不会只动嘴皮子。
对付整个大秦,凭他一人之力,最多只能搞些小动作。
真正想动摇根基,必须联手外敌。
那该找谁?
答案就在眼前。
六国残党。
赵高在朝三十年,贴身伺候嬴政,知晓的秘密数不胜数。
哪些兵力布防,哪些密道暗桩,哪些边关漏洞,他都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一旦落入六国余孽之手,大秦必将陷入风雨飘摇。
因此,嬴白眼下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找到赵高,亲手结果他的性命!
此时,嬴白的庄园内灯火通明。
正厅之中,众人齐聚。
黑冰台旧主章邯,如今已宣誓效忠。
韩信从南阳随章邯而来,此刻懒散地倚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刮着指甲。
萧何与曹参并肩而坐,身份隐秘,周身透着低调的疏离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