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忘川渡
芒种的忘川渡像幅褪色的水墨画,渡口的木牌上“忘川”二字被水汽浸得发涨,却始终看不清落款。这里的水面总泛着层灰蒙蒙的雾,雾里飘着细碎的白瓣,像被撕碎的纸钱,落在人身上会勾起心底最深的遗憾——有人看见未说出口的告别,有人听见再也回不去的承诺,盯着水面久了,就会觉得脚下的岸在慢慢融化,甘愿化作雾里的一缕白,再也记不起要等谁、要去哪。迷踪林的抗踪籽种下去,根须被雾里的白瓣缠得透不过气,叶片被水面的倒影晃得发虚,没多久就蔫成了一团,连扎根的力气都没了——可今天,渡边的固念台却冒出了片墨紫,是莲心社送来的“抗忘籽”从渡口的盐碱土里钻了出来。墨紫色的叶片上长着层细密的尖刺,能把飘来的白瓣弹开,像装了个“防落网”,叶脉里藏着“固念丝”,周医师说那是“天然记心绳”,能让人在遗憾的幻象里攥紧最初的念头,根须像锁链般缠在渡口的老木桩上,木桩烂了就缠上新的,死死锚定在岸边,分泌出深紫色的“守忆胶”,能在泥里写下不会褪色的字迹,把要记住的人、要去的地方刻在根须周围,叶心藏着个深紫色的花苞,像握着颗不会被水浸烂的念想。
“真能在忘河里守得住念想!”渡主手里攥着块刻着名字的木牌,牌上的字被守忆胶涂过,泡在水里也没模糊,蹲在固念台边,看着白瓣落在抗忘籽的叶片上,被尖刺弹开时化作一缕轻烟,“周医师说这固念丝是‘初心锁’,比庙里的长明灯还管用,俺先前还怕它被雾里的念想缠得忘了扎根,现在看,就是白瓣飘得最密的时候,它的根须也能把木桩缠得更紧!”他婆娘提着个瓦罐,里面是从迷踪林学来的“记心浆”,正往盐碱土里泼,深紫色的液体渗进泥里,立刻显出些模糊的字迹——那是往年渡客留下的心愿,“你看这浆,加了抗踪籽的辨向丝粉末熬的,能帮着固念丝锚定目标,还能让守忆胶的字迹更牢,比往石头上刻字强——石头会被水冲得没了棱角,这浆渗在泥里,越泡越清晰。”
林默站在渡边的望渡台,台边的木桩上缠着抗忘籽的藤蔓,藤蔓上用守忆胶写着“此去何方”四个大字,风吹雨打都没褪色。他身边的木箱里装着新铸的“守念章”,章面是带尖刺的墨紫叶托着深紫苞,根须缠着木桩,旁边刻着“念”字,星银的纹路在水雾里泛着执拗的光,像能把所有遗忘都挡住似的。“雷去东边的奈何桥了,”他对踩着泥地里的字迹过来的渡主喊,声音被水雾裹得有点闷,“那边的桥板会映出人心底的欲望,踩上去就想回头,桥边的孟婆草能让人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最想要的东西,我让他带些‘抗欲籽’——是抗忘籽和无回谷的抗勾籽杂交的,固念丝能防欲望迷失,守忆胶能改成辨我胶,尖刺叶能挡住孟婆草的花粉。”
黑寡妇穿的麻布衫浸过守忆胶,衣角用尖刺叶的汁液写着自己的名字,是忘川渡的老船工给泡的,说“能记住自己是谁”,外面罩着件缀着木牌的蓑衣,每个木牌上都刻着渡客的心愿,防雾里的白瓣往身上飘,脚上穿的木屐绑着铁链,一头拴在台边的老木桩上,免得被水面的幻象勾着往前走。她手里攥着捆扎着红绳的记心草,正往固念台边缘的水里插,草茎里藏着抗忘籽的固念丝标本,红绳在水雾里像条扯不断的线,一头系着台边的木桩,一头往水里延伸,白瓣一靠近就被绳上的胶粘住,“这叫‘忘障’,”她对帮忙的村民说,“记心草是渡边唯一不会被水雾蚀掉根的草,能把忘川的雾气挡在台外,固念丝标本能引着抗忘籽的根须往木桩密集的地方扎,那里的念想最浓,还能借草根挡住水面的倒影。”她指着渡边挖的“导雾沟”,“那是按迷踪林的法子挖的,把带白瓣的水雾引到渡口下游的荒泽,沟壁铺着抗忘籽的根须标本,能引着根须往沟边长,让守忆胶借着水流在泥里写下更多字迹,比人撑着船打捞白瓣省事多了——雾被引走了,念想就不容易散了。”
丫丫和阿苗躲在望渡台的记心棚里,棚里的木桌上摆着个瓦罐,里面装着渡客留下的心愿纸条,每张都用守忆胶浸过,不会被水雾打湿。画纸铺在垫着油纸的木板上,丫丫的笔尖沾着守忆胶调的颜料,画出来的字迹能在水里显形。画纸上,抗忘籽的根须在木桩间缠成网,固念丝在叶脉里像红线般缠绕,导雾沟的水雾顺着沟壁往荒泽流,记心草在台边的水里排成排,像道挡忘的墙。“这是给奈何桥的人画的,”丫丫用紫笔在画纸上标着白瓣的飘落方向,特意把抗忘籽的位置画在木桩与水雾的交界,“阿苗说要标清楚‘叶带防忘刺,根缠初心桩,沟导迷雾去,不怕念成殇’,让他们知道这籽是怎么跟遗忘打交道的——不是硬拦,是会记、会锚、会借力。”
阿苗的皮包里装着本《忘川渡守念要诀》,是她和周医师根据失志特性改的,里面记着“如何在固念台的木桩旁播种”“怎样用记心草挡水雾”“白瓣最密时如何给花苞套守忆罩”,每页都贴着带尖刺的叶片或守忆胶的标本,摸上去扎手,却带着股执拗的韧劲,不像水雾那样轻飘飘的没个定准。“这是给渡主的,”她把册子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页的插画,“您看这守忆罩,用竹篾编个带孔的罩,外面涂着记心浆,罩上刻着‘莫忘’二字,既能挡白瓣落在花苞上,又能让固念丝的气息透出去,比用布包着强——布会被水雾泡烂,这罩子能把念想刻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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