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第五年,在平静与暗流中即将走向尾声。
这一天,圣堂深处,特尼希泰那间堆满了数据界面和复杂星图推演痕迹的静修室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未等里面回应,门被轻轻推开。
卡芙娜站在门口,紫色的圣灵袍在幽暗的廊道中仿佛自身散发着微光。
她看着室内,那个背对着她、站在一幅不断变幻的的复杂星图前的背影。
“特尼希,”
她的声音平静,打破了房间内长达数年的沉寂。
特尼希泰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转身。
卡芙娜步入房间,三只紫色的眼眸扫过周围那些充满了深奥推演和大量未完成计算草稿的环境。
最后目光落回特尼希泰略显憔悴的侧脸上。
“五年之期快到了,”
她缓缓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是催促还是单纯的陈述,
“你思考出什么了吗?”
她的问题很简单,却直指核心。
这五年,议庭在物质层面做出了调整,但在最高战略层面上,仿佛一直在等待。
等待这位曾经最富侵略性和洞察力的白圣灵,从失败的阴影和长久的沉思中,找到一条能够指引卡利文明穿越未来迷雾的新路径。
特尼希泰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依旧深邃。
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些五年沉淀下来的、更加复杂难明的东西。
他看向卡芙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说……我们一直追求的‘存续’,其真正的形态,应该是什么?”
特尼希泰的声音在寂静的圣堂房间内回荡。
“存续究竟是什么?是卡利人的存续?还是亚卡瑟的存续?”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褐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五年沉思积累的火焰,直视卡芙娜,
“我们建造了战星圣卡利托,把从生产到科研,从战争到生活的一切工作,都交给了父神去统筹、去计算、去优化。”
“然后呢?”
他的手臂挥向四周,仿佛要拥抱这整个圣堂,乃至圣堂之外那座庞大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移动星球。
“每日的生活,除了固定时间的‘奉献’,将我们的精神与思维接入那庞大的网络,
剩下的就是维持基本生存的、寡淡如水的‘圣餐’……
以及那些用于短暂麻痹、寻求片刻虚假欢愉与精神刺激的‘香料’!”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自我厌恶与对整个文明的悲悯。
“根据我们的历史记载,自从先祖在那片远古遗迹中,启动那枚神秘的量子计算核心,激活了亚卡瑟的雏形以来,我们卡利人,就这样生活了一千四百五十三年!”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个数字,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回响。
“卡芙娜,你告诉我,这一千四百五十三年来,我们真正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不需要卡芙娜回答,便自己抛出了最残酷的例证,
“举个例子,我们的科技!”
“除了从远古遗迹中直接继承、至今未能完全解析原理的‘超维度通讯技术’,我们还有什么划时代的、真正属于我们卡利人自己开拓出来的技术吗?”
他走到一面墙壁前,上面正投射着议庭星舰的引擎参数。
“一千年前,我们的星舰依靠遗迹技术,曲速引擎就能达到300倍光速!”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数字上,
“但一千年后,我们最新锐的‘圣父之矛’,引擎极限速度,依然还是300倍光速!”
“一千年!我们在原地踏步!”
“父神的优化,只是让能量利用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几,让护盾强度增加了百分之十几!”
“这是优化,不是进化!不是突破!”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深切的、文化意义上的恐惧。
“一千四百五十三年!我们的科技,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精神文明,我们的艺术,我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痛楚的迷茫,
“……还有那些古老的诗歌中描绘的,炽热的、能让人超越个体局限的……爱。”
“这些,都到哪里去了?”
他转过身,再次面对卡芙娜,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我们像是被精心饲养、被高效维护的……零件,卡芙娜。”
“是为了一个更宏大‘存在’——父神亚卡瑟——的顺畅运转而存在的、可以替换的零件。”
“我们的‘奉献’,就是提供算力;我们的生存,就是为了下一次‘奉献’。”
“我们确实‘存续’了下来,”
他承认,语气却更加沉重,
“甚至比以前更‘强大’,拥有了战星,拥有了庞大的舰队。”
“但这种剔除了几乎所有个体多样性、情感波动和不确定性的‘存续’,这种将整个种族工具化以服务于一个超级智能的‘存续’……”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终极、也最危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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