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魁北克,城市的喧嚣随着时间渐渐褪去,只留下深巷里的灯光,在街面上拉出几道模糊的影子。
那间公寓狭小、破旧,墙皮泛着潮湿的痕迹。
几个人挤在客厅里,烟雾混着咖喱和汗味,有些令人窒息,他们却好像习惯了一般。
窗外的风轻轻拍打着玻璃,室内却是满满的压迫感。
阿尔俊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左手还缠着一圈发黄的绷带。
茶杯被他捧在手里,热气蒸腾着他黝黑的脸,脸色却比夜色还黑。
他的伤口渗出淡红的痕迹,茶水的热气刺激着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盯着那伤口:“那群大夏人,竟敢当众羞辱我们……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他的话让房里的其他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罗翰靠在窗边,叼着烟,烟头一闪一闪,他吐出一口烟雾,淡淡说道:“这些白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连校长也偏袒他们,我们在这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
萨米尔坐在一旁,胸口裹着纱布,脸色苍白。
“咳咳咳……”他忍不住轻咳两声,疼得额头都冒出冷汗,“那两个大夏学生和怪物一样,凭我们几个,根本不是对手!
那一脚下去,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几人都没说话,烟雾在房间里打着转。
阿尔俊缓缓放下茶杯,瓷杯落在玻璃台面上上,发出尖锐的敲击声。
“不能这么算了。”
他的声音低沉,咬牙切齿。
罗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迟疑:“你想做什么?”
阿尔俊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打算去找吠陀之桥。”
那一刻,房间里的几人都愣住了。
屋子里昏暗的灯泡闪了两下,像随时要熄灭。
萨米尔突然出声,声音有些尖:“你疯了吗?吠陀之桥?那帮人……那不是救赎的地方,而是疯子的巢穴。”
他的话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连那盏老灯都似乎晃了一下。
罗翰也沉下了脸,低声说:“他们行事极端,信奉的那些东西……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
阿尔俊低着头,指节在绷带上死死掐着,血渗了出来,他的呼吸一点点急促,像是在压着心底某种要喷薄的东西。
片刻后,他抬起头。
那一瞬,眼神像被火炙烤过的铁,通红、坚硬。
“那又如何?”他的声音低沉,却比怒吼还让人不安。
“我!阿尔俊!不是任人欺辱的达利特!”
“阿尔俊——”萨米尔想劝,手伸到半空又僵住,显得苍白无力。
阿尔俊冷笑了一声,笑意里全是裂开的恨:“疯子也好,恶魔也罢,老子宁可成为疯子,也不想再像条狗似的跪着做人!”
他抬头,望着昏暗的灯光。
他们是不是忘了,忘了他们是怎么挤在飘着馊味的集装箱里,赌上一半人活不到岸的风险偷渡来魁北克的。
不是为了在异国他乡再当回 “贱民”,是为了能抬起头走路,是为了不用再看见高种姓的人就自动退到路边,是为了不用再被人吐着唾沫叫 “不可接触者”!
“在印度,我们活得连野狗都不如!”
他的声音陡然发颤,全是积压多年的憋屈,“被人看不起,被人踹着脊梁骨低头,连口干净水都要等别人喝完才能碰!
现在到了这里,难道还要让别人踩在头上?”
他扫过萨米尔和罗翰紧绷的脸:“你们怕,我不怕,我一个人去!”
他说完,便起身,身下那张磨得露棉絮的旧沙发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积在扶手上的灰尘被惊得飘起来,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里打着旋。
罗翰还想劝他,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
阿尔俊已经推开门,走进夜色中。
……
半个月的时间,林铭、顾恒和梁怡几乎把能打听的渠道都翻了个遍。
白天除了上课,便是在周围打听着各种消息,晚上则是对着电脑屏幕和那些模糊的照片,一页页地分析。
夜里,宿舍灯光昏黄。
梁怡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叠材料,拍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兴奋:“消息基本确定了,梅戈格小镇已经彻底封锁,外围全是军队。
全天二十四小时警戒,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带着梅姆弗拉戈格湖,也被列为禁区。”
林铭翻开那份材料。
纸上是几张远距离拍摄的照片,夜视镜下的绿色影像,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稀还是能看到军车、铁丝网、隔离桩,还有几道巡逻的身影,他们手中都拿着枪。
他盯着照片,声音平静:“这几年,梅戈格小镇外来人口激增。
印度裔移民占了六成以上,北边那一片几乎被他们占据,当地人给那地方起了个名字——‘小印度’。”
顾恒靠在椅背上,手指在键盘上不断的敲打着:“我找到一个从那逃出来的黑人青年,他说自己差点没命。”
梁怡抬头:“逃出来?”
“嗯。”顾恒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在梅戈格兼职送报纸,他说小镇北边的街道像垃圾堆一样,当地人没有人愿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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