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混杂着雨水腥气和焦糊恶臭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未能带来丝毫的清醒,反而像一层粘稠的油膜,将他的感官与现实隔离开来。
外界雨滴敲打地面的单调声响,此刻如同某种来自深渊的、无休止的催促。
他试图按下思维风暴的暂停键。 但无用。 那精密如钟表的大脑齿轮,此刻如同失控的引擎,在惊骇与荒谬的燃料下疯狂旋转,发出刺穿理智的尖啸!无数个被强行压抑、被常识铁幕封锁的疑问,此刻如同挣脱囚笼的恶鬼,咆哮着从意识最幽暗的深渊中蜂拥而出!
惊恐,不再是汹涌的浪潮。 它更像一种缓慢的、不可逆的……渗漏。 如同冰冷的墨汁滴入心脏,无声地扩散,麻痹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击都带着濒临失控的震颤,掌心渗出粘腻的冷汗,冰冷刺骨。
他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转过身。 目光,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最终落在了那个风暴中心的瘦小身影上——游川。
昏暗的光线下,那具属于八岁孩童的躯壳,静立如雕塑。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却丝毫未减那份……非人的沉静。
他的眼神,不再是孩童的懵懂或倔强。 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破碎的玻璃、混乱的人群、焦黑的尸体……却唯独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波澜。
仿佛周遭的毁灭与喧嚣,不过是投射在湖面上的幻影,与他……隔着一整个宇宙的虚无。
江天豪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恐惧。
“游川……”
他唤道,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了某种沉睡的……存在。
“你——到底是谁?!”
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 然而…… 那个被问询的“存在”,依旧沉默。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回望”着他,空洞得令人心寒。
不过,江天豪不知道的是: 此刻静立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那个名为“游川”的、来自未来的反抗者。
就在那道灭世雷霆撕裂苍穹、将四名暗卫瞬间碳化为焦尸的同一刹那! 一股源自无尽维度之外的、冰冷到超越时空概念的“巨手”——它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意志的不可抗力——已粗暴地、不容置疑地,将“游川”的意识与灵魂,从那具八岁的躯壳中,硬生生剥离!
仿佛灵魂被从血肉之躯中连根拔起! 仿佛存在本身被从因果的链条上强行抹除! 一种超越了生理极限的、源自“存在”层面的剧痛与虚无感,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贯穿了游川的每一个意识碎片!他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未能发出,便被那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坠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
无光。 无声。 无上无下。 无始无终,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空。
游川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虚空中飘荡、撕裂、重组。那“剥离”的剧痛余波仍在灵魂深处震荡,带来阵阵足以令意识崩解的眩晕与虚无感。
对此,游川敢用灵魂本源发誓! 这种“抽离”带来的体验,绝对比被绑在失控火箭上冲进黑洞还要刺激一万倍!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但那种“存在”本身被硬生生从物质躯壳中剥离、像破布娃娃般被抛入虚无的纯粹“灵魂触感”……依旧让他每一个意识碎片都在尖叫、震颤!
他感觉自己如同一粒微尘,在宇宙风暴中无助翻滚,彻底失去了对身体、方向、甚至时间的感知!
当他破碎的意识终于在这片冰冷的虚空中勉强凝聚、锚定…… 他的目光,近乎本能地投向那永恒的坐标—— 界海源晶。
那块完美的、蕴藏着无尽星辰生灭奥秘的正方晶体,依旧静静地悬浮在虚无的核心。 璀璨的金色光华流淌在它棱角分明的表面,无数细密如命运丝线的金纹缠绕流转,散发出一种超越凡俗理解、令人灵魂为之颤栗的神性与美丽。每一次凝视它,都如同凡人窥见造物主的蓝图,敬畏与向往交织成无法言喻的震撼。
然而,游川的目光仅仅在源晶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第一聚焦点,如同溺水者渴求空气般,急切地投向自己的存在本身——这具承载他意识的容器!
回溯至八岁幼童的躯体……那是何等令人窒息的桎梏!
瘦弱、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折断! 面对江天豪那如山如岳的权势压迫,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保镖,他就像一只闯入狮群的幼兔。
每一次对话的交锋、每一个眼神的碰撞,都是一场在刀尖上起舞的豪赌!智慧与冷静是他仅有的武器,任何一丝失误,都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纵然他最终赢得了这场看似不可能的“逆转”…… 只有他自己明白,那胜利是如何在钢丝上摇摇欲坠! 那是何等憋屈的力量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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