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变绿”六字,如同数九寒天里最凛冽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青瑶强自镇定的外壳,让她从指尖到心脏都是一片彻骨的冰凉!太庙!祭祀!太祖牌位!任何一点都与“不敬”、“妖异”、“国运”这些最敏感、最致命的词汇紧密相连!在此等场合出现如此异象,无论缘由为何,她这个新晋的、职责便是“观测天象地脉”的御前尚义,都必将被推至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是意外?她绝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意外”!是人为?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祭祀太庙时做手脚?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除掉她这个刚刚冒头的小小女官?还是有着更深的、撼动国本的图谋?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炸开,带来一阵眩晕。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焚心”之毒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而蠢蠢欲动,经脉深处传来熟悉的灼痛。
“姑姑!快些吧!陛下和诸位宗室亲王、朝中重臣都在太庙等着呢!”云袖见她脸色煞白,僵立原地,忍不住带着哭腔催促道。
青瑶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恐惧。不能慌!越是此刻,越不能自乱阵脚!她看了一眼云袖,沉声道:“走!”
主仆二人几乎是跑着赶往太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太监皆面色惶惶,低头疾走,不敢多言,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之中。
太庙乃皇室祭祀重地,庄严肃穆,平日里守卫森严,此刻更是被身着明光铠的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青瑶在宫门口验明身份,由一名面色冷硬的内侍引着,穿过层层甲士,步入那供奉着朱明王朝列祖列宗牌位的巍峨殿宇。
殿内,檀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慌与愤怒。朱瞻基身着祭祀专用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冕旒,负手立于最前方,背对着殿门,看不清神情,但那挺拔的背影却散发着比冰山更冷的寒意。他身后,按品级跪伏着数十位宗室亲王、郡王以及内阁重臣,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太后(并非皇后,皇帝生母)亦端坐于一侧凤座,脸色铁青,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或疑,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在大殿正中央、太祖朱元璋牌位前那盏巨大的、以深海鲛油为燃料、据说能百年不灭的青铜长明灯上——
只见那原本应是温暖橘黄色的灯焰,此刻竟诡异地跳动着一种幽幽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惨绿色光芒!绿光映照着太祖威严的牌位和周围肃穆的祭祀礼器,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妖异!此乃大不祥之兆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亲王颤巍巍地伏地痛哭,“定是……定是上天警示,国朝有难啊!”
“陛下!此等异象,亘古未见!必是有人行巫蛊厌胜之术,亵渎太庙,动摇国本!请陛下彻查!”一名御史言辞激烈,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刚刚进殿、跪伏在地的青瑶。
“臣附议!太庙重地,出现此等诡谲之事,负责观测天象、司掌……呃,相关事宜之人,难辞其咎!”另一名官员立刻接口,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青瑶。
一时间,殿内请罪、要求彻查之声此起彼伏,虽未直接点明,但那无形的压力,如同层层巨浪,汹涌地拍向跪在殿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
青瑶伏在冰冷的地砖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道道或锐利、或阴冷、或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她的背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砖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她知道,自己已身处悬崖边缘,一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二
就在殿内群情汹涌之际,朱瞻基缓缓转过身。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挡了他部分面容,但那双透过珠帘射出的目光,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青瑶身上。
“青瑶。”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你既掌观测之责,对此异象,有何见解?”
来了!
青瑶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却努力维持着清晰的条理:“回……回陛下!奴婢……奴婢才疏学浅,骤见如此异象,亦是……亦是惊骇万分!然……然奴婢以为,天地万物,变化皆有因由。此灯焰变色,或……或非必是妖异,亦可能是……是某种尚未知晓的物理之变,或……或是灯油、灯芯、乃至灯体本身,受了外界之物影响所致……”
她不敢直接断言是人为,更不敢牵扯任何鬼神之说,只能将原因引向“物理之变”和“外物影响”,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相对稳妥且留有调查余地的说法。
“物理之变?外物影响?”朱瞻基尚未开口,那位痛哭的老亲王便猛地抬起头,怒视青瑶,“荒谬!此乃太祖御前长明灯!灯油乃贡品鲛油,灯芯是雪山冰蚕丝,灯体乃前朝巧匠以秘法所铸,百年来从未有变!岂是寻常‘物理之变’可以解释?!分明是你这妖女,身负邪术,引动不详,才致此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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