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那轻飘飘的一句“演得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水榭内凝固的窒息。
永嘉长公主高举“证据”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那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如同被泼了冰水的火焰,“嗤”地一声,只剩下惨白和茫然。
巨大的羞辱感和计划彻底破产的恐慌,让她纤细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喉咙里咯咯的怪响。
满座宾客脸上的惊疑和骇然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取代。
太子…竟如此评价长公主拼死一搏的控诉?
这究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的狂妄?
崔敦礼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他的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锐利、冰冷,死死钉在李承乾那张带着一丝玩味浅笑的脸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承乾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破局!
无视!
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无视!
这比任何愤怒的驳斥都更让他心惊,因为这代表着对方手中,可能握着远超他想象的底牌!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他的心脏。
“姑母,”
李承乾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他依旧坐在那里,姿态甚至比刚才更放松了些,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永嘉长公主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语气温和得近乎诡异,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您累了,也…糊涂了。被人当刀使了还不自知,真是可怜。”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您说孤构陷您?证据就是这份…嗯,姑且称之为‘奏疏’的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永嘉长公主手中那份被攥得发皱的卷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
“伪造东宫僚属笔迹,私刻东宫官印…这栽赃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东宫詹事府于志宁的笔迹,孤三日前就换过新的签押印鉴,用的是陛下亲赐的‘青麟’冻石,纹理独一无二。您这份‘铁证’上的印鉴,啧啧,还是旧款‘螭虎’纹吧?边缘磨损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永嘉长公主的心上,也砸在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宾客心头!
伪造?!
私刻?!
宾客们看向那份“证据”的目光瞬间变了!
从震惊骇然,变成了惊疑不定!
太子说得如此笃定,细节如此清晰!
难道…真如太子所言?
永嘉长公主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卷轴,当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枚被李承乾点名的“螭虎”印鉴时,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什么新印鉴旧印鉴!
这份东西,是崔敦礼给她的!
她一直以为…是真的!
“不…不可能!你…你胡说!”
永嘉长公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疯狂,
“这是构陷!是你!是你在狡辩!你怕了!你怕这证据是真的!”
“怕?”
李承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
他没有再看状若疯魔的永嘉长公主,而是缓缓站起身。
玄色的衣袍在满堂灯火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一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水榭。
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姑母啊姑母,”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叹息,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直刺永嘉长公主的心底,
“您口口声声说孤构陷您谋逆。可您知不知道,您这‘谋逆’的罪名,根本用不着孤去构陷!您自己,早就把脖子伸进了绞索里!而且,是为了…几盒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
永嘉长公主彻底懵了,茫然地看着李承乾,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承乾不再看她。
他微微侧首,对侍立在身后的内侍小贵子,用一种清晰无比、足以让水榭内每个人都听得分明的语气吩咐道:
“去,把孤前几日吩咐裴卿整理好的那些…关于姑母日常用度开销的卷宗,还有那几份有趣的‘商路’契书,给孤呈上来。哦,对了,顺便把那个关在宗正寺偏院、名叫‘阿史那·贺鲁’的西域商人,也‘请’过来。让他当着崔尚书和诸位贤达的面,好好说说,他是怎么用成箱的‘天竺胭脂’、‘大食蔷薇水’,换走我大唐多少铁器、盐引、甚至…甲胄部件的!”
轰——!
如果说刚才李承乾点破印鉴是扔下了一颗炸雷,那么此刻这番话,无异于在每个人头顶引爆了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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