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雪夜的药香
雪下到后半夜,终于歇了。林悦被冻醒时,窗纸已经泛出青白,药柜上的铜盆结了层薄冰,她摸了摸药箱里的紫苏籽,布袋干燥,带着点山里的土腥气——那是苏瑶托人捎来的新籽,说开春就能种。
“姐姐,快看!”小萤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簿子上画了个雪人,还背着药箱呢!”
林悦披衣出去,见小萤正举着签到簿凑在油灯下,页面上的雪人歪歪扭扭,胡萝卜鼻子是用朱砂画的,药箱上的红漆被雪盖了半寸,旁边写着:【雪压药箱,心有暖阳】。
“周掌柜说,今晨会有山里的猎户来送药。”林悦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舔着锅底,把药罐里的水渐渐催出细响,“他们总在雪后上山采药,说冻过的草药性子更烈,治风寒最管用。”
话音刚落,门板就被撞得“咚咚”响,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林悦拉开门,寒风裹着雪沫灌进来,只见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个麻袋站在雪地里,蓑衣上的雪正往下掉,是镇上的张猎户。
“林大夫!”张猎户把麻袋往地上一放,里面的草药滚出来,雪地里立刻铺了层深绿,“这是刚从鹰嘴崖采的防风,冻了三天,药效足!”他跺了跺脚上的雪,鞋帮沾着冰碴,“对了,李伯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个陶瓮,瓮口用红布扎着。“李伯说你在县城吃不到新鲜菜,腌了坛雪里蕻,说就着粥吃,比施医局的咸菜香。”
林悦接过陶瓮,入手沉甸甸的,瓮身还带着张猎户的体温。她想起李伯腌菜时总说:“雪天腌菜最出味,霜气能把菜里的涩都逼出去。”此刻陶瓮里的香气透过红布渗出来,混着雪气,竟比任何药香都让人安心。
小萤已经抱着签到簿凑过来,页面上自动画了个冒着热气的陶瓮,旁边的雪人正踮脚够瓮口,下面写着:【千里送菜,雪路亦暖】。
“张叔快进屋烤火!”林悦往灶膛里添了柴,火光把张猎户的脸映得通红,他手背上的冻疮裂了口,渗着血珠。林悦赶紧从药箱里拿出薄荷膏——这是用山里的薄荷熬的,加了猪油,专治冻疮。
“涂这个试试。”她把药膏往张猎户手里塞,“比你用的獾油管用,不黏手。”
张猎户嘿嘿笑,往火里扔了块松节,噼啪的响声里,他说起山里的事:“苏丫头把你那药圃侍弄得可好,前儿雪大,她半夜起来给紫苏苗盖草帘,冻得鼻尖通红,还说‘这是林姐姐的命根子’……”
小萤听得入神,手里的炭笔在签到簿上画个不停,很快就画出苏瑶冒雪盖草帘的样子,旁边的紫苏苗探出个小脑袋,像在偷偷看。
药罐里的水开了,林悦往里面撒了把新采的防风,又抓了把紫苏叶。药香漫出来时,周掌柜披着棉袄进来了,手里攥着张药方:“悦丫头,城北的王秀才咳得厉害,你给看看?他说就信你的药。”
林悦接过药方,见上面写着“久咳不愈,夜不能寐”,忽然想起签到簿上的话,往药里加了片晒干的栗树叶——那是从山里带来的,陈先生说栗叶能敛肺,配着紫苏用,温而不燥。
“这叶子也能入药?”周掌柜凑过来看,“我当是你留着玩的。”
“山里的老法子。”林悦笑着碾药,“就像李伯腌雪里蕻,看着简单,实则藏着年月的讲究。”
张猎户在旁接话:“可不是嘛!我爹当年在山里打猎,咳得直不起腰,就是用栗壳煮水喝好的,说那是‘山给的药’。”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上沙沙响。林悦把熬好的药装进瓦罐,小萤自告奋勇要送去:“我认识王秀才家!他还给我讲过画里的故事呢!”她裹紧棉袄,把签到簿往怀里一揣,瓦罐揣在袖筒里,像揣着个小暖炉。
林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雪巷里,忽然发现签到簿落在了灶台上,新的一页上画着条雪路,脚印歪歪扭扭通向远方,尽头有个小小的院门,门口的紫苏苗正从雪地里探出头,旁边写着:【雪路再长,总有归处】。
张猎户已经扛着空麻袋要走,临走时说:“等开春化雪,我来接你们回山,李伯说要在院里搭个新棚,专门给你晒草药。”
林悦送他到门口,雪光里,张猎户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像串歪歪扭扭的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棉鞋,李伯纳的鞋底果然扎实,踩在雪上稳当得很,鞋面上的紫苏在雪光里泛着紫,像朵开在寒冬里的花。
灶膛里的火还在燃,药罐里的余温漫出来,混着雪里蕻的咸香,在屋里缠成一团暖。林悦拿起签到簿,指尖抚过那行“归处”,忽然觉得,所谓家,或许就是这样——有人在雪夜给你送药,有人在山里为你守着药圃,有人把你的牵挂,都腌进了雪里蕻的坛子,等你回去,就着热粥,一口口咽下。
远处传来小萤的笑声,她显然是拿到了王秀才给的糖人,正踩着雪往回跑,声音像串银铃,把雪夜都撞得暖了几分。林悦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知道这县城的雪,很快就要化了,而山里的春天,正在紫苏苗的梦里,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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