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晨露与签到簿
天刚蒙蒙亮,林悦就踩着露水往院外的晒谷场走。新扎的竹架上,紫苏叶晾得半干,带着晨露的潮气,在风里轻轻晃。她手里攥着本磨得边角发白的签到簿,走到场边那棵老槐树下,借着透进叶缝的晨光翻到新一页。
“吱呀——”沈青推着辆独轮车过来,车斗里装着半袋草木灰,车把上挂着个铁皮喇叭。“早啊,”他把车往树旁一靠,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王二媳妇给的糖糕,还热乎。”
林悦咬了口糖糕,甜香混着紫苏的清苦漫开来。“今儿得把西坡的地翻出来,”她用笔尖在签到簿上划了道线,“小冯说邻镇的犁下午能到,咱得先把石头捡干净。”笔尖顿了顿,添上句“辰时三刻,晒谷场紫苏叶翻面”。
沈青正弯腰系鞋带,闻言抬头往西坡瞅:“我昨儿去瞧了,石头倒不多,就是草根盘得密,得用镐头刨。”他忽然一拍脑门,从车斗里拎出个铁皮桶,“差点忘了,张教授信里提的‘浸种法’,说紫背苏籽得用温水泡半个时辰,我烧了桶热水,这就泡上?”
“等我记上,”林悦笔尖划过纸面,“巳时,紫背苏籽温水浸种。”她把签到簿往树杈上一挂,接过沈青递来的水桶,“苏瑶呢?不是说今早要教小冯辨紫苏苗吗?”
“在灶房煮艾草水呢,”沈青扛起镐头,“说给翻地的人擦手,防蚊虫咬。你别说,这法子还是周奶奶教的,去年用着灵得很。”
说话间,苏瑶挎着个竹篮过来,篮里是捆得整整齐齐的艾草,叶子上的露水顺着篮沿往下滴。“小冯早到了,在库房学捆苗绳呢,”她把篮子往槐树上一挂,从怀里掏出张纸条,“这是他记的笔记,你瞧瞧对不对。”
林悦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紫苏苗三叶期掐尖,紫背苏五叶期分苗”,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紫苏叶,叶背涂得紫紫的。她忍不住笑:“比我头回记的强多了。”笔尖在签到簿上又添行字“巳时二刻,小冯学辨苗”,才摘下树杈上的本子往库房走。
晨露从槐树叶上滴下来,打在签到簿的纸页上,晕开个小小的湿斑。沈青扛着镐头跟在后面,镐头刃上沾着的泥点掉在地上,像串小小的脚印——往西坡去,往新翻的土地里,往张教授信里说的“生机”里去。
林悦刚走到库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推开门,晨光顺着门框斜切进来,正好照在小冯身上——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麻绳,对着墙角几捆紫苏苗比划,鼻尖几乎要贴到叶片上。
“这株是紫背苏吧?”小冯忽然抬头,手里举着棵幼苗,叶片正面绿得发亮,背面紫得像浸了墨,“叶梗上有细毛,跟笔记上画的对得上。”他另一只手里攥着那张歪歪扭扭的纸条,指腹把“紫背苏五叶期分苗”那行字摸得发皱。
苏瑶端着个陶盆从灶房绕过来,盆里艾草水冒着热气,混着草木灰的味道飘进库房。“辨得没错,”她把陶盆放在木桌上,用布巾擦了擦手,“但得记着,紫背苏的叶尖更圆些,普通紫苏尖得像针尖。”说着从墙角拎过另一捆苗,“你看这株,叶背也带点紫,却是串叶苏,掐了尖也长不壮,得拔了扔。”
小冯赶紧把两株苗摆在一起比对,忽然一拍大腿:“难怪我昨儿分苗时总出错!原来还有串叶苏混在里面!”他把错认的苗扔进竹筐,又在纸条背面画了个叉,旁边写着“串叶苏:叶背淡紫,叶尖带钩”。
林悦翻开签到簿,笔尖在“巳时二刻,小冯学辨苗”下面添了行小字:“初辨串叶苏,记于纸条背面”。纸页上的湿斑被笔尖晕开,倒像片小小的紫背苏叶子。
“沈青说西坡草根密,”林悦合上本子,“小冯你学完辨苗,就去帮着捡石头,苏瑶你把艾草水晾温了,等会儿给翻地的人送去。”
苏瑶应着,忽然往窗外指了指:“你看沈青,又跟王大爷较上劲了。”
库房窗正对着晒谷场,沈青正扛着镐头站在老槐树下,对面王大爷攥着柄锄头,两人脸都涨得通红。原来王大爷一早来看自家晒的菜籽,见沈青把草木灰堆在他的竹席旁,怕沾了潮气,非要沈青挪地方。
“这灰是给紫苏苗追肥的,晒透了才好用!”沈青把镐头往地上一顿,震起些尘土,“您那菜籽离着三尺远呢,沾不上!”
王大爷拄着锄头哼了声:“我去年的菜籽就是被你这灰呛得发了霉,今年说啥也不能让你堆这儿!”
林悦赶紧走出去打圆场:“王大爷,沈青这灰是干的,我让他挪到石碾子那边去,保证不沾您的席子。”又拽了拽沈青的胳膊,“快挪吧,等会儿犁来了,哪还有功夫拌灰。”
沈青嘟囔着把草木灰往石碾子那边推,独轮车轱辘碾过晨露打湿的地面,留下两道深色的辙印。王大爷这才松了脸,蹲在竹席旁翻菜籽,嘴里念叨:“还是小林大夫懂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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