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时,林若微正在密室里调配一种药膏。
那是一种用于追踪的特殊药膏,以磷光粉和几味特殊的药材制成,涂抹在影一的飞镖上,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留下淡淡的痕迹,便于她后续通过系统分析太子府的布防。
石门被无声地推开,谋士“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没有惯常的平静,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亢奋的激动。
“王爷,王妃,”他快步走进来,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宫里……宫里出大事了!”
林若微手中的玉杵没有停,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沉静。在经历了边关的生死和下水道的腐朽后,京城里所谓的“大事”,已经很难再让她掀起太大的波澜。
“说。”萧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正在擦拭一把短剑,剑身如一泓秋水,映着他冷峻的眉眼。
“半个时辰前,太后凤驾抵达东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颁下懿旨!”先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震撼也传递给他们,“太后说,听闻靖王‘噩耗’,哀家心肝俱碎。明日一早,她要亲自出宫,到咱们王府……来祭奠她‘早逝’的皇儿!”
玉杵“咚”的一声,轻轻磕在了药碗的边缘。
林若微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惊。她看向萧绝,发现他擦拭短剑的动作也已停下,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
“好一招‘请君入瓮’。”林若微轻声说道。她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精妙与狠辣。
这根本不是祭奠,这是一场阳谋,一场摆在台面上的、不容拒绝的政治示威。
太后,这位深居简出、看似不问政事的女人,用最温柔、最符合人伦的方式,给了太子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她要去祭奠一个“死人”。一个被太子逼得“战死沙场”的皇儿。她要去的地方,是太子恨不得立刻夷为平地的靖王府。她要用她的凤驾,堂堂正正地踏进那片太子已经视为囊中之物的禁地。
太子能拒绝吗?
不能。
拒绝,就是不孝,是忤逆,是连自己母亲的哀思都要阻拦的逆子。他刚刚登上的监国之位,会立刻摇摇欲坠。
他能同意吗?
更不能。
同意,就意味着他必须亲自为这个他最想其“死”的人开路,必须眼睁睁看着太后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开进靖王府,去安抚那些他正欲打压的势力。这无异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自己的心虚与败北。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用孝道和礼法编织的、让他无法挣脱的黄金囚笼。
东宫,此刻已是一片焦土。
不是真的焦土,而是气氛上的。
太子萧衍一脚踞翻了面前的紫檀木桌,珍瓷玉器碎了一地,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哀鸣。空气中,平日里最爱的龙涎香里都混着一股焦躁的火气,呛得人喘不过气。
“祭奠?她要去祭奠谁?祭奠那个本就该死的萧绝!”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殿内来回踱步,眼中的血丝密布,像一张蛛网。
几个依附他的大臣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殿下息怒,息怒啊!”一个老臣颤巍巍地开口,“太后她……她也是一时悲伤……”
“悲伤?”萧衍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老臣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她悲伤什么?她是不是忘了,萧绝那个逆贼,是如何在朝堂上与她作对?是如何一次次地挑战皇家的威严?如今他死了,是大快人心!她有什么可悲伤的!”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踩着萧绝的尸骨,君临天下。可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他死了,都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
“殿下……如今之计,只有……应允。”另一个胆子大些的官员小声进言,“否则,朝野非议,于殿下大业不利。”
“应允?”萧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把将那老臣摔在地上,狞笑道,“好,我应允!我不仅要应允,我还要亲自为母后开路!我倒要看看,一座死人住的王府,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只剩下疯狂的、破釜沉舟的杀意。
他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到,就算太后去了,靖王府,也只是一座坟墓。而他,才是这座京城唯一的主人。
次日,天色阴沉,像一块浸了水的灰色幕布。
靖王府的灵堂,比昨日更加“肃穆”。福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更多的白幡,将整个王府都装点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哭声也变得更加“真切”,那是福伯重金请来的职业哭丧人,他们的哭声抑扬顿挫,悲戚婉转,闻者无不落泪。
林若微站在二楼的窗后,一身素缟,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一切。
她就像这场盛大戏剧的导演,审视着每一个细节,确保它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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