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在这样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悄然滑过几日。
祁砚之肩腿的伤口在韩爽的精心照料下,愈合速度远超常人预期。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纸,在炕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李氏端着一碗熬得烂熟的肉糜粥进来,见祁砚之已能自己靠着被褥坐稳,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祁小公子今日气色好多了,”李氏将粥碗递过去,又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爽儿前日去镇上特意买的饴糖,说是药苦难熬,让你喝完药含一颗去去苦味。”她语气慈爱,看着祁砚之的目光,俨然如同看待自家子侄。
祁砚之心中微暖,双手接过粥碗和糖包,郑重道谢:“多谢婶娘,劳您和韩姑娘费心了。”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米香与肉糜的鲜美融合得恰到好处,显然是花了心思熬煮的。自他记事起,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忙于军务,他大多时候都与军中粗汉为伍,何曾受过这般细致体贴的照料?这韩家虽贫寒,却充满了烟火人情的暖意。
“费什么心,你身子骨要紧。”李氏坐在炕沿,看着他喝粥,忍不住念叨起来,“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受这么重的伤,家里爹娘不知该多心疼。等你好了,可得好好谢谢我们家爽儿,要不是她懂医术,胆子又大……”说到这里,李氏又是后怕又是骄傲。
“娘,”韩爽正好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听到话尾,淡淡打断,“祁公子需要静养,您就别絮叨他了。”她将药碗放在一旁晾着,动作利落。
祁砚之却微微一笑,对李氏道:“婶娘说的是。韩姑娘于我有再造之恩,祁某没齿难忘。”他看向韩爽,这几日他看得分明,这个家看似是韩文松和李氏做主,但遇到大事,尤其是关乎他伤势和外界风险的事,拿主意的往往是这个沉静寡言的少女。她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决断力。
韩爽没接这话茬,只探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看了看他肩部包扎的布条,确认没有渗血,才道:“热度退了,伤口愈合得不错。再换两次药,内服汤药调整一下方子,再过五六日,应该可以尝试下地慢慢活动了。”
正说着,韩文松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小韩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韩文松先去灶间喝了口水,然后也踱步到厢房门口,问道:“祁公子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韩叔父。”祁砚之忙应道,“已能稍坐片刻,多亏了韩姑娘妙手回春。”
韩文松点点头,憨厚的脸上带着些忧虑,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去村头地里,隐约听到几个外村人在打听有没有见过生面孔的受伤年轻人,被村长含糊过去了。我看……那些人还没死心。”
屋内气氛微微一凝。
韩爽神色不变,接口道:“爹,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搜村,只要我们不露破绽,就没事。祁公子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恢复。”
小韩睿扒着门框,眨着大眼睛看着祁砚之,忽然奶声奶气地问:“祁哥哥,你是大将军吗?像戏文里那样,骑着大马打坏蛋?”
童言稚语冲淡了方才的紧张。祁砚之失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现在还不敢称将军,只是跟着父辈在军中历练。打坏蛋……是我们的本分。”
“那等你好了,能把那些追你的坏蛋都打跑吗?”韩睿追问,小脸上满是期待。
祁砚之眼神一厉,随即收敛,郑重承诺道:“会的。绝不会让他们再为祸百姓,更不会连累你们。”
韩爽将晾温的药碗递给他,语气平静无波:“先把伤养好,才有资本谈其他。”她目光与祁砚之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心。
祁砚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他却仿佛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在这看似与世隔绝的农家小院里,他不仅捡回了一条命,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温暖与庇护。而那个救了他的少女,如同一本引人入胜却难以读透的书,她的冷静、她的医术、她在这个家里的特殊地位,都让他充满了探究欲。
他知道,这份暂时的平静弥足珍贵,但也深知,外面的风波不会平息。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联系自己人,理清细作线索,才能不辜负韩家的冒险相救,也才能……真正看清身边这团迷雾。
他暗暗握紧了拳,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轻微痒意,那是生机在蓬勃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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