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从十三的庄子里告辞出来,只觉得心头像是卸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真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对十三阿哥的治疗方案是很有信心的。
只要他能按时服药,先将体内因骨痨而亏损的元气慢慢补益起来、将缠绵的低热盗汗等症候控制住,改善整体的身体状态,待内里根基稳固一些后,再来想办法处理局部的脓疡或坏死组织。一步一步,病情肯定会逐渐好转。
虽然与十三阿哥结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几次交谈下来,青禾已然将他视作一位难得的知己和忘年交。能为他这样的人物尽一份力,她感到由衷的充实和喜悦。
回家的路上,她靠着车厢壁,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穿刺引流虽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具体操作起来,无论是器械的准备还是局部麻醉、无菌和术后防止感染上,都需要极其谨慎,容不得半点闪失。
器械需要有锋利的针刀,如果没有合适的匠人估计没办法制备。
麻醉的话......说不定可以用点麻沸散。
相比前两项,无菌倒是相对好解决,无非是尽可能煮沸消毒或者找点蒸馏工艺的高度白酒就行。只要无菌控制好了,术后感染的概率自然就不会高。
想着想着,她恨不得能现在立刻就飞到吴老的诊所去,和他好好商议下一步的具体实施方案。
吴老经验老到,尤其对外科手法见识广博,肯定能给出宝贵的建议。
心里揣着事,觉得路程都短了许多。
车轮辘辘,似乎没走多久,熟悉的庄子轮廓便出现在了暮色之中。
马车在院门口停稳,青禾扶着车辕刚跳下车,一抬眼便瞧见小红正焦急地等在院门内,双手紧紧攥着围裙边,一双眼睛不住地往路上张望,见到马车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她脸上的紧张和不安让青禾心都漏跳了一拍,几乎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她来到清朝后,无亲无故,全靠自己苦苦吃撑,抗击打能力几乎为零。一点点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可能意味着无法预料的麻烦。
“青禾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她上前扯着青禾的袖子,青禾见她这样,更加觉得自己被吓得神都退到南海去了。
“刚才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位姑姑来找你,瞧着穿戴体面,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说......说她是京城李夫人跟前的,特意来给你下帖子的。”
“李夫人?”青禾在脑海里飞快地过滤着自己窄得可怜的交际圈。
宫里旧识?多是些宫女嫲嫲,即便如今放出宫有了些体面,也断不会以“夫人”自称,更别提姓李了。
除此之外,便只有吴老、张保、十三阿哥寥寥几人。
以前倒是需要随着胤禑出门应酬,但见到的也多是些满洲贵戚,什么钮祜禄氏、赫舍里氏、富察氏......汉姓的夫人?她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结识过这么一位人物。
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李夫人,像一团迷雾,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她按下心中的狐疑,先保持面上的平静:“先别慌。帖子呢?拿给我瞧瞧。”她心里暗自嘀咕,只要不是战书、不是衙门的传票,总归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红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制作颇为精良的拜帖封套,用的是挺括的浅米色云纹笺。封套上方正中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清秀中透着劲骨的楷字:“谨订”。下方偏右的位置则是稍小些的字迹,写的是“青禾姑娘 玉启”。
青禾接过,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的质感不错。她轻轻抽出里面的帖芯,是同色系的笺纸,上面的字迹与封套一致,清雅端正:谨詹于八月十九日巳时,恭请青禾姑娘台驾光临一叙。地址:京城南锣鼓巷香茗轩。未名斋李氏。
帖子上的用语客气,全然不似寻常召唤下人的口吻。
地点约在了京城南锣鼓巷一家名叫香茗轩的茶馆,时间是三日后上午巳时(约九点到十一点)。
“未名斋李氏......”语焉不详的落款。
一位身份不明却礼数周到的夫人为何会突然找上她?是福是祸?
她盯着娟秀的字迹,心里七上八下,方才从十三爷那里带回来的好心情,早已被突如其来的邀约冲散得无影无踪。
急也无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都要等到三日后才能见分晓,现在胡思乱想,除了自乱阵脚,毫无益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转身,见小红还一脸忧惧地望着自己,赶紧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放得尽量轻松:“咱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瞧这帖子的用词和纸张,像是位懂规矩、讲礼数的夫人,想来不会有什么恶意。”
“许是我以前在宫里或府里结识的旧人,如今得了空,想寻我说说话也未可知。”她顿了顿,为确保万无一失,又道:“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三日后你陪我一同去吧。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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