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祭大典当日,成都武侯祠外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浓郁的檀香混着秋日草木的萧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成千上万的蜀地百姓面色肃穆,汇聚于此,仿佛一场无声的朝圣。
祠堂前的高台上,一面玄黑色的“汉”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边缘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
钟磬齐鸣三声,悠远绵长,声波涤荡过每一个人的心房。
李承渊身着一袭白色深衣,头戴纶巾,缓步登上高台。
他面向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先是深深一揖,而后猛地直起身,双目赤红,声音嘶哑而悲怆:“蜀中父老!我身后,乃武侯之祠,我头顶,乃大汉之旗!百年前,先丞相鞠躬尽瘁,六出祁山,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可如今,伪帝刘禅昏聩无能,朝中奸佞当道,更有那北地曹贼虎视眈眈,欲将我大汉基业毁于一旦!”
他声泪俱下,每一字都仿佛泣血而出,重重捶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今日,我李承渊,在此祭告丞相之灵,愿承其遗志,正天下之分!凡我汉家子民,岂能坐视国亡,屈身事贼?!”
一番话激起了千层浪。
台下人群瞬间鼎沸,无数人被他的悲情所感染,跟着振臂高呼。
“兴复汉室!”“诛杀国贼!”的声浪汇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震得武侯祠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更是捶胸顿足,泪洒衣襟,仿佛看到了当年随武侯北伐的悲壮场景。
就在这群情激奋的顶点,人群中忽然走出十余名白衣学子。
他们年纪尚轻,神情却异常镇定,手中各自捧着一卷残破的竹简,径直穿过激动的民众,走到台前。
为首的学子对着高台上的李承渊朗声说道:“我等奉先师黄稷之命,于此宣读丞相遗表真意!”
不等李承渊反应,十余人已齐声诵读:“……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然天下纷乱,生民涂炭,若能归于一统,则干戈可息。愿后来者,不分魏蜀,以安黎庶为念,则臣死之日,犹生之年……”
这声音清越,字字清晰,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沸腾的人群之上。
喧嚣戛然而止,只剩下秋风卷过旗帜的呼啸声。
台下议论四起,嗡嗡作响,如同无数只蜂子在耳边盘旋。
“不分魏蜀,共安黎庶?这是丞相说的?”
“若是如此,丞相又何故六出祁山,至死方休?”一个粗豪的汉子涨红了脸,大声反驳。
“此必是曹贼伪造,欲乱我军心!”
李承渊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仪式,竟被这群黄口小儿当众打断。
他正要呵斥,祠堂四周的巷道口,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之声。
三百名披坚执锐的士卒如潮水般涌出,迅速封锁了所有出口,明晃晃的刀枪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法邈一身戎装,按剑立于祠门前,面沉如水,高声喝道:“奉大将军姜维令,近闻有逆党伪造文书,蛊惑人心,意图不轨!今日特来查缴叛逆文书,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人群顿时大乱,尖叫声与推搡声此起彼伏。
李承渊见状,气血翻涌,目眦欲裂。
他“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法邈:“法邈!你这背主求荣的小人!竟敢引兵围困武侯祠,辱我先贤!”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混乱之中,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香客,悄无声息地挤到主殿供桌前,将一方古朴的黑漆木盒轻轻放下,随即混入人群,再不见踪影。
此人正是乔装改扮的马承。
台上的老匠黄稷似乎早已等待此刻,他拨开众人,颤巍巍地走到供桌前,当众捧起漆盒。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轴用明黄绢布精心装裱的卷轴。
卷轴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那笔力雄浑苍劲,入木三分,与武侯祠内石碑上拓下的丞相笔迹竟有九分神似!
“是丞相的笔迹!”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
“神迹!是丞相显灵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祠前广场静得针落可闻。李承渊
黄稷却侧身一避,将卷轴高高举起,朗声道:“此乃老朽昨夜梦中所见!丞相亲授此卷,命我于今日秋祭之时,公示于众,以正视听!”
他的话音未落,前排几个眼尖的学子已经看清了卷轴末尾的落款,顿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那惊呼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整个广场瞬间从死寂变为一片哗然。
只见那八个大字之下,另有一行稍小的题跋,笔迹同样遒劲有力,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雍容气度。
那一行字是——
“魏帝曹髦,敬书。”
刹那间,万籁俱寂。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承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化为极致的错愕与荒谬,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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