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绣劝了劝老娘,让张妈送走了她们。
估摸着丁锋在前院书房处理完庶务,她便端着一碗新沏的安神茶,由苏苏搀扶轻步走了进去。
丁锋正对着一本账册出神,见绣绣进来,面色稍缓接过茶碗。
“你别乱动啊,怎还不歇着?酒劲可全散了?”
绣绣在他身旁坐下,犹豫片刻,纤手轻轻搭上他的臂膀,柔声温语。
“锋哥,俺娘和嫂子今日来过了。”
丁锋呷了口茶,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似是早已料到。
绣绣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叙述。
“她们哭得可怜,俺娘都给快给俺跪下了,锋哥俺知道大哥此番行事荒唐,触怒了你受罚是应当的,只是能否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饶了他,他毕竟是俺兄长啊,俺不认爹,可娘年事已高,小惩大诫先将人放回去如何?那八千斤粮食,想必他们不敢赖账,总会筹措送来山庄的,如此既全了俺一点孝心,也免得扣押太久,引来外人非议,若是惊动了团练所那些团丁,终归是多事。”
她言辞恳切,眼中带着希冀和忧虑。
丁锋放下茶碗,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绣绣,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语气温和。
“绣绣,你的心思俺明白,你心善,顾念娘家这是你的好处,但此事并非俺不近人情,而是别有深意。”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宁学祥是何等样人你比俺更清楚,那人见利忘义,精于算计,若此刻将宁可金毫发无伤地放回去,他见此事轻易揭过,必生怠惰侥幸之心,那八千斤粮食恐怕就会一拖再拖,扣着宁可金是咱好不容易抓住的尾巴,如扣着他宁家的命门,这样那老贼才会真正肉痛,不惜代价、老老实实地把粮食凑齐送来。”
绣绣哑口无言,她当然明白自己爹是个什么货色。
丁锋握住绣绣的手,语气放缓。
“此事关乎俺后续谋划,也关乎山庄威信,绝不能心软,不过看在你的面上,俺可以宽限几日,原定三日现下俺给他六天时间,六日之内只要粮食如数到位,俺保证宁可金安然无恙回他宁家,此事再不会提,这已是俺最大的让步。”
绣绣听罢,知道丈夫心意已决,且思虑周详自己再劝无益。
肯宽限三日,已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
绣绣心中虽对母亲有所愧疚,却也明白丁锋所言在理。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俺知道了,锋哥多谢你,只是俺还是燥热难耐,身体也不太舒服。”
丁锋笑道:“苏苏,你先回房吧,俺给你姐诊病。”
绣绣和丁锋完事,果然神清气爽,她回到偏厅,写了一封信,让憨子交给宁家。
宁宅中,绣绣娘听宁学祥念完信件,一听还要扣着人,先是失望,待听到宽限至六日又稍稍松了口气。
她念叨着:“六日也好,总算多点时辰筹措,唉,为难绣绣了,大姑爷肯松这个口已是看了她的情面。”
莲叶也在一旁附和,几人唏嘘感慨一番,终究是无可奈何。
宁学祥念完信件,已知丁锋态度强硬,必须粮食换人,只是宽限了三天而已。
他半晌无言,脸色阴沉。
枯坐良久直到天色渐黑,筐子已经从外面回来低声禀报。
“老爷,粮仓清点过了,能动用的存粮不到三千斤,缺口甚大,印局那边下人通报,王庭大掌柜倒是答应见您,只是借贷的话利息恐怕不会低。”
宁学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咬牙切齿道:“好!好个丁锋!这是要把俺往死里逼啊。”
他喘了几口粗气,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罢了!筐子你去备车,明日一早,俺亲自去县城,俺就不信不借账凑不齐这八千斤粮,咱带着钱去几个粮行收。”
老贼这是下定决心,不惜动用老本也要先把儿子捞出来再说。
至于这笔账日后如何跟丁锋算,只能再从长计议了。
与此同时,望牛山庄后院。
丁锋独自立于月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那人正是柳义菲。
丁锋并未回头,低声耳语了几句。
柳义菲凝神静听,微微颔首,随后又如鬼魅般隐入黑暗。
不多时,郝殷桃也被唤了来。
丁锋看着她笑道:“二姐,这局作成,就是委屈你了,接下来还有一事需你配合。”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俩人耳语,细致的安排铺陈开来。
一场更大的风波似乎正在这暂时的平静下悄然酝酿。
而宁学祥的筹粮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宁宅门前便一阵忙乱。
宁学祥一夜没睡好,眼袋更加浮肿,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筐子早已备好了骡车,扶着宁学祥上了车,车辕上还坐着两个精干长工,怀里都揣着刀以防不测。
“走,直接去县城最大的那几家粮行!”
宁学祥沙哑着嗓子吩咐,车厢里还放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几百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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