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的队伍刚过淮河渡口,就见一骑快马从兖州方向奔来,马上骑士裹着风尘,见到周铁山腰间的军牌便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个火漆封缄的信封:“沈先生,萧将军急信!柳承业从州府大牢‘保外就医’,正联合江南士族游说周边州县,拦着您推广梯田和农时站!”
信封里的信纸还带着油墨香,萧将军的字迹刚劲有力:“柳承业借陆家之力脱罪,对外称‘身染沉疴’,实则奔走扬州、徐州等六州,撺掇地方官抵制改革。其言‘沈序梯田费工、农时扰民,恐生民变’,江南士族同步抬高未改革区农具价,宿州铁犁已涨至五两银子一把——是往日三倍。”
“这老狐狸倒是会钻空子!”周铁山一拳砸在马鞍上,“当初抓他时证据确凿,怎么说放就放了?”沈序捏着信纸沉吟:“江南士族在朝中有人,保他出来就是为了拦咱们的路。地方官本就怕担责,柳承业再吹‘民变’的风,他们定然会缩手。”他抬头望向兖州方向,“先去兖州见刺史,那里有萧将军的驻军,咱们先把根基扎稳。”
此时的扬州府衙,柳承业正披着件素色锦袍,坐在知府王大人的堂下,手里端着盏龙井,咳嗽两声装出病弱模样:“王大人,在下并非阻拦新政,实是为扬州百姓着想。龙脊坡修梯田,每户出工三月,农时站天天催人记数据,农户哪有功夫侍弄庄稼?”他从袖中掏出本账簿,“您看,这是陆家送来的‘查访记录’,龙脊坡有农户因筑埂误了农时,私下抱怨沈序‘只重工程不重粮’。”
王知府摩挲着胡须,面露难色。他早听说龙脊坡丰收的事,但柳承业背后是江南士族,扬州的盐铁生意一半靠陆家支撑,他实在不敢得罪。“柳先生,可沈副使有朝廷旨意,硬拦怕是……”
“非是硬拦,是‘缓行’。”柳承业放下茶盏,眼神陡然清亮,“您只需上书朝廷,说‘扬州土薄,梯田恐难立;百姓愚钝,农时恐难学’,请求‘试点观察半载’。这半年里,陆家会给扬州送来平价粮,您既不得罪朝廷,又安抚了士族,岂不是两全?”王知府眼睛一亮,当即拍板:“就依柳先生所言!”
这样的戏码,同时在徐州、宿州等五州上演。柳承业深谙地方官的心思——怕担责、爱维稳、需财源,每到一处都许以“士族资助”“不上报民怨”的承诺,短短十日,就有四个州府上书朝廷,请求“暂缓推广沈序新政”。
士族的另一手更狠。在未改革的宿州,柳家铁行把普通铁犁从一两五钱涨到五两,还挂出“限量供应”的牌子。农户张老栓攥着仅有的二两银子,在铁行门口转了三圈,被伙计推搡出来:“没钱就别占地方!沈序的铁犁再好,也送不到宿州来,想买就回家卖地去!”
张老栓的儿子在龙脊坡做过帮工,见过改良铁犁的好处,回家就念叨着要学梯田。可没有铁犁,别说梯田,连老坡地都耕不了。他蹲在路边哭骂:“这柳家是要把俺们往死路上逼啊!”旁边几个农户也跟着叹气,有个去过龙脊坡的汉子道:“沈先生的铁犁才一两银子,还有农时指导,咱们要是能用上,哪用受这气?”
消息传到兖州时,沈序刚和兖州刺史敲定梯田试点。刺史李大人是个实诚人,看过沈序带来的《淮上梯田法》和产量数据,当即拍板:“兖州多山,百姓苦坡地久矣!沈副使尽管放手干,下官调州府兵帮着护工,看谁敢捣乱!”可话音刚落,宿州信使就带着农户的诉状赶来了。
“五两银子一把犁?这是抢钱!”王二憨看完诉状,扛着铁夯就往外冲,“沈先生,俺去宿州砸了柳家的铁行!”沈序一把拉住他:“砸了铁行容易,断了农户的盼头就难了。柳承业要的就是咱们冲动,好扣上‘恃功闹事’的帽子。”他转头对周铁山道,“你带两个护田队的兄弟,乔装成商贩去宿州,把咱们的铁犁偷偷运过去,按原价卖给农户。”
周铁山领命而去,临行前沈序又嘱咐:“顺便去徐州、扬州看看,摸清哪些地方官是被胁迫,哪些是主动勾结。苏微在淮河沿岸组织了匠盟的人,你们可以接头。”
此时的淮河龙脊坡,苏微正忙着应对士族的谣言。柳承业派人在各个码头散播“沈序携朝廷拨款私用”的流言,还有人冒充农时站的学徒,向农户索要“指导费”。李婆子气得拿着洗衣棒追打骗子:“俺们沈先生的指导站分文不取,你这杀千刀的敢来骗钱,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苏微干脆在每个指导站门口摆上“公示牌”,把朝廷拨款的开支、铁犁的成本价、农时指导的流程一一写清,还请各村的老村长轮流监督。“咱们用实据说话,谣言自然站不住脚。”她对匠盟的人道,“沈先生在北方推广,咱们得守住后方,不能让他分心。”
孙老凿也带着矿上的匠人赶来帮忙,他们炼出的熟铁源源不断地运到工坊,鲁师傅领着铁匠们日夜赶工,铁犁、锄头、镰刀堆成了小山。“沈先生说要支援北方,俺们矿上就多炼点铁,让士族的铁行彻底卖不出去!”孙老凿抡着大锤,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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