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库的水还在顺着水渠滋养农田,苏州城的粮价就像被狂风吹起的麦浪,一夜之间翻了三倍。沈序刚把赴浙江的匠人行当清单交给苏微,卫凛就带着个面黄肌瘦的粮贩闯进指挥所,那汉子怀里揣着半袋发霉的糙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沈先生,您可得为俺们做主!柳家联合城里的粮铺都关了门,黑市上一斗米要三两银子,俺家娃子三天没吃饱饭了!”
苏微刚誊好的清单被风吹得哗哗响,她指着簿册上的记录:“上月户部刚拨了十万石赈灾粮到江南,按户分发该足够支撑到秋收,怎么会突然缺粮?”卫凛将粮贩带来的糙米扔在桌上,米粒发黑还掺着沙土:“不是缺粮,是被人囤了。柳承业联合无锡、常州的七家士族,把官粮私购下来锁进了自家粮仓,还放出话说是咱们修水库耗空了官银,才让粮价飞涨。”
“柳承业?”沈序指尖在桌案上敲击,这个名字他在寿州时就听过。此人是江南士族的头面人物,当年黄河溃堤,虞嵩将罪责推给“天意”时,柳承业就在朝堂上附和,说什么“水利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如今故技重施,竟是要把粮荒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话音刚落,王二憨扛着探水夯闯了进来,夯头还沾着泥点:“沈先生,俺刚去码头买麦饼,掌柜的说粮价涨了,一个饼要五十文!俺问他为啥,他指桑骂槐说‘修水库的人把钱都花光了’,俺差点一夯把他的铺子砸了!”鲁师傅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个刚买的窝头,硬得能硌掉牙:“这哪是窝头,比俺的铁砧还结实。柳家的管家在粮市上放话,要想有粮吃,就得让百姓联名上书,把沈先生赶回京城。”
沈序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苏州城的方向。刚修完水库的村落里,本该是百姓忙着灌溉的景象,此刻却有不少人背着行囊往城里跑,显然是听闻粮荒的消息去抢购粮食。他想起当年在黄河岸边,虞嵩站在溃堤的堤坝上,对着百姓哭喊“这是天意难违”,如今柳承业用的竟是同样的伎俩——以民生危机转移矛盾,把士族的贪婪说成是朝廷的过错。
“天意能挡洪水?粮价能由着士族胡来?”沈序转身抓起水文图,在柳家所在的嘉兴位置画了个圈,“卫凛,你带亲兵去查柳家的粮仓,记住,只看不动,把粮仓的位置、封条样式都记下来;苏微,你去户部派驻江南的粮台,调出上月赈灾粮的发放记录,看看哪些粮铺买走了官粮;鲁师傅,你带着匠人去码头,盯着漕运的粮船,别让柳家的人动朝廷的新粮。”
王二憨急得直跺脚:“那俺呢?总不能让俺看着百姓饿肚子吧!”沈序拍了拍他的夯杆:“你的差事最要紧。你带着探水队去周边村落,告诉百姓水库的水够灌田,秋收不会差,粮荒是士族搞的鬼。再教他们用竹筐晒红薯干、煮南瓜汤顶饿,别让大家慌了神。”
安排妥当后,沈序带着苏微去了苏州城的粮市。往日里热闹的粮市此刻冷冷清清,几家大粮铺的门板都上了锁,只有几个流民蹲在墙角,手里攥着仅有的铜板叹气。一个老妇人抱着哭闹的孙儿,眼泪直流:“俺攒了半年的银子,本来想给孙儿买些米熬粥,现在连半斗都买不起了。”
这时,一群穿着绸缎的家丁簇拥着个白面书生走来,正是柳承业的侄子柳明远。他手里摇着折扇,对着流民高声道:“各位乡亲,不是粮铺不肯卖粮,是官府把银子都拿去修水库了,没银子买粮进来。要我说,这水库不修也罢,把沈经略使请走,粮价自然就降了。”
“放你的屁!”王二憨不知从哪冒出来,扛着夯具挡在柳明远面前,“修水库的银子是朝廷专款,有账可查!是你们柳家把粮囤起来,想逼死百姓!”柳明远吓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柳家可是江南的望族,怎么会做这种事?”
沈序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柳公子,柳家是不是望族,要看有没有良心。上月户部拨的赈灾粮,其中三万石被嘉兴柳记粮铺买走,按当时的官价是一两银子一斗,如今你们卖三两,翻了三倍。这账,你要不要算给百姓听听?”他让苏微展开粮台的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柳记粮铺的购粮数量和金额,还有柳承业的亲笔签字。
百姓们围过来看记录,顿时炸开了锅:“原来是柳家囤了粮!”“怪不得粮铺都关门了,是想逼咱们闹事啊!”柳明远脸色发白,转身想跑,被卫凛带来的亲兵拦住。沈序对百姓道:“乡亲们放心,朝廷的漕粮三日后就到,这三天里,我会打开抗旱指挥所的粮仓,先给老弱妇孺分粮,保证没人饿肚子!”
消息传开,百姓们悬着的心落了地。沈序让人在指挥所外搭起粥棚,用库存的杂粮熬粥,周老栓带着村里的妇人来帮忙,劈柴、烧火、盛粥,忙得不可开交。李二柱则带着后生们在粥棚周围巡逻,防止柳家的人来捣乱。“沈先生,俺们都信您!柳家那些坏种的话,俺们一句都不信!”李二柱捧着碗热粥递给沈序,“您快喝点暖暖身子,这几天您都没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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