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漆黑山林中,陈巧儿与花七姑的逃亡之路被一道断崖截断。身后李员外家丁的火把已连成一条狰狞的火龙,咆哮着逼近。陈巧儿摸出怀中最后一枚自制火药罐,指尖发颤。
跳下去,或许是死路,或许是另一种未知的苦难。
火光映照下,花七姑却忽然对她绽开一个极致温柔又决绝的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碧落黄泉,我随你。”
山,黑得像是被浓墨浸透了。
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疯狂地抽打着这片漆黑的山林,雨水汇成一股股浑浊的急流,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冲刷,带起碎石和断枝,发出令人心悸的哗哗声。每一次闪电撕裂天幕,那瞬间的惨白光亮,都照出两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她们前方——一道深不见底、被雨水模糊了边界的断崖。
陈巧儿猛地刹住脚步,脚下的泥泞一滑,险些带着她直接栽下去。花七姑紧跟在她身后,及时拉了她一把,两人互相搀扶着,才在崖边险险稳住身形。断崖下,只有暴雨砸落和洪水奔流的轰鸣,那声音空洞而巨大,仿佛巨兽的食道,等待着吞噬一切。
“没路了……”花七姑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陈巧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她回头望去,来时的山路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就在那片模糊的黑暗中,一点、两点、十数点……火光如同嗜血的眼睛,顽强地穿透雨幕,连成了一条正在蜿蜒逼近的火龙。呼喊声、咒骂声、刀剑砍开灌木的噼啪声,混杂在风雨里,越来越清晰。
李员外的人,追上来了。
他们所有的退路,所有的侥幸,都被这道天堑和身后的追兵,彻底斩断。
陈巧儿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也浇不灭心头那股灼烧般的绝望。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触手一片湿冷,那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粗陶罐子,罐口用油布紧紧封着,里面是她利用能找到的有限材料——硝石、木炭,甚至从庙里香炉刮下的些许硫磺,反复提纯、小心配置,最后才得了这么一点点威力不明的黑火药。这是她压箱底的东西,是穿越时空带来的知识在此刻最极端、也是最危险的体现。
她的指尖隔着湿透的衣料,能感受到陶罐粗糙冰凉的轮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东西,能挡住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吗?还是只会激怒他们,让她们死得更快?
“巧儿……”花七姑靠得她更紧了些,身体的热度透过湿透的、紧贴在身的单薄衣衫传递过来,是这冰冷绝境中唯一的暖源。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没有退路了,是不是?”
陈巧儿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近的火龙。火光映照出家丁们狰狞的面孔,为首的那人,似乎是李员外手下最得力的打手,满脸横肉,正挥舞着钢刀,大声吆喝着:“就在前面!断崖!看她们还能往哪儿跑!”
完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陈巧儿的脑海。现代社会的秩序、法律、安全区,在此刻这片狂暴的山林里,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她那些小打小闹的陷阱、机关,戏耍一两个蠢货还行,面对这种成建制的围捕,显得多么可笑。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手,覆上了她紧攥着火药罐的手。
陈巧儿愕然转头。
恰好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将天地照得一片惨白。电光下,花七姑的脸苍白得像初雪,雨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梁、纤细的下颌线不断流淌,如同泪水。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极致的情感。她看着陈巧儿,看着这个闯入她生命,带给她从未想象过的情感与波澜,此刻又与她一同陷入绝境的女子,嘴角竟然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温柔到了极致,也决绝到了极致的笑容。仿佛春日枝头最柔软的花瓣,又似秋日霜刃上最凛冽的寒光。
她用力,紧紧握住了陈巧儿那只因恐惧和紧张而颤抖的手,五指坚定地嵌入她的指缝,扣紧。
“巧儿,”她的声音穿透哗哗雨声,清晰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别怕。”
陈巧儿的心脏像是被这简单的两个字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花七姑看着她,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开,如同在悬崖边骤然盛放的优昙,美丽而脆弱,转瞬或许就会凋零,却在这一刻迸发出全部的生命力。
“碧落黄泉,”她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随你。”
轰——!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陈巧儿眼中的慌乱、恐惧,在那双决绝而深情的眼眸注视下,奇迹般地沉淀下来。一股混杂着悲怆、热血和不容置疑的坚定的力量,从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掌涌遍全身。
碧落黄泉,我随你。
身后,是步步紧逼的火把和钢刀,是足以将她们碾碎、吞噬的世俗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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