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瓦岗残梦
武德三年冬,长安的第一场雪落得猝不及防,鹅毛大雪覆盖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也压弯了秦王府庭院里的腊梅枝。李世民披着一件玄色狐裘,站在廊下看雪,手中握着一封来自洛阳的急信——信上言明,瓦岗寨李密率残部数千人,在偃师一带走投无路,愿归降大唐,前来长安投奔。
“李密……”李世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信上“瓦岗领袖”四字上微微用力。他对李密的过往早有耳闻:早年依附杨玄感反隋,后投奔瓦岗,杀翟让而夺其权,一度聚众数十万,占据洛口仓,威震中原,是乱世中举足轻重的枭雄。可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的境地。
“二公子,韦小姐求见。”侍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韦若曦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裙,外披狐毛披风,快步走进廊下,拂去肩头的落雪:“听闻李密要来投奔?公子打算如何处置?”她出身京兆韦氏,自幼熟读兵法,常以幕僚身份为李世民献策,心思缜密,眼光毒辣。
李世民将信递给她,沉声道:“李密虽败,却曾是瓦岗寨的核心,麾下旧部散落各地,其中不乏徐世积、秦叔宝这般猛将——虽秦叔宝已归我麾下,但徐世积仍在黎阳驻守,若能善待李密,便可安抚瓦岗旧部,稳定河南局势。”
“公子三思!”韦若曦看完信,语气急切,“李密此人野心勃勃,当年能杀翟让夺权,可见其心性狠戾,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收留他,无异于养虎为患,日后必生祸端!”
李世民何尝不知其中风险,他望着漫天飞雪,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怎会不知?可如今河北刚定,刘黑闼余党未清,江南萧铣仍在割据,正是用人之际。若贸然拒绝李密,甚至将其诛杀,恐让瓦岗旧部心生寒心,万一倒向萧铣或王世充余党,局势将更难控制。”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意已决,先收留李密,封他一个闲散官职,将他安置在长安,派人暗中监视。若他安分守己,便留他一条活路;若他敢有异心,再除之不迟。”
韦若曦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只道:“既如此,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待李密到长安后,严密监视其行踪,绝不让他有机会联络旧部。”
三日后,李密率残部抵达长安城外。李世民并未亲自迎接,只派了徐世积前往接洽。徐世积曾是瓦岗寨的重要将领,深得李密信任,由他出面,既能体现大唐的诚意,也能暗中观察李密的动向。
城门之外,李密身着一件半旧的铠甲,面容憔悴,鬓边竟有了几缕银丝,唯有一双眼睛,仍透着不甘与锐利。他身后的残部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握着兵器,可见瓦岗余部的军纪尚未完全涣散。
“玄甲(徐世积字玄甲)!”李密见徐世积赶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上前一步想要握手,却又碍于身份,微微停顿。
徐世积上前抱拳行礼,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魏公(李密曾称魏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二公子已在城内备好居所,特命属下前来迎接。”他刻意避开了“瓦岗”二字,只以官职相称,既给了李密面子,也划清了界限。
李密心中了然,知道自己如今寄人篱下,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光,只得苦笑一声:“有劳玄甲,也多谢二公子收留。”
入城时,李密坐在马车上,掀着车帘打量着长安的街道。相较于洛阳的残破,长安虽经战乱,却依旧繁华,街道两旁的店铺照常营业,唐军士兵巡逻有序,百姓虽有戒备,却不见慌乱。他心中愈发不甘——若当年瓦岗寨没有内讧,若他没有轻信王世充,今日占据这关中腹地、号令天下的,或许就是他李密。
李世民为李密安排的居所位于城南,是一座宽敞的宅院,却远离皇城与秦王府,既方便监视,也避免了他与朝中官员过多接触。同时,李世民封李密为“光禄卿”,虽为从三品官职,却无实权,只负责宫廷宴会的膳食安排,明着是封赏,实则是软禁。
起初,李密还算安分。每日除了按时到光禄寺任职,便闭门不出,偶尔会在庭院里读书、射箭,看似已接受了寄人篱下的命运。负责监视他的士兵回报,说李密府中往来之人甚少,只有几个旧部侍从,并无异常。
李世民得知后,虽稍感放心,却并未放松警惕,仍命韦若曦继续留意李密的动向。韦若曦暗中派人渗透进李密的侍从之中,果然发现了端倪——李密表面安分,实则暗中让心腹携带书信,前往黎阳、偃师等地,联络瓦岗旧部,意图召集人马,在长安城外发动叛乱,劫持李渊,夺取政权。
这日午后,韦若曦拿着截获的密信,匆匆赶往秦王府。此时李世民正在与徐世积商议黎阳的防务,见她神色凝重,便知有事发生。
“公子,李密果然有异心!”韦若曦将密信递上,“这是属下从他心腹身上截获的,信中言明,他已联络上偃师的瓦岗旧部王伯当,约定本月十五深夜,在长安城西的安化门外接应,里应外合发动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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