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贪腐案尘埃落定,朝堂风波渐平,东宫的氛围也彻底褪去了此前的剑拔弩张,渐渐归复往日的平和温润,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更添了满殿沁人心脾的暖意。尤其是谢景渊与慕容瑾二人孕期渐深,腹中生命悄然滋长,静渊宫的陈设愈发细致妥帖,处处皆是用心。
软榻上铺着软糯的云锦软垫,触感绵密亲肤,久坐也不觉累;
案几上燃着清雅的安神熏香,烟气袅袅升腾,散出淡淡的兰芷清芬,漫过殿内每一处角落;
连侍从们往来行走的脚步都放得极轻极缓,裙摆扫过地面几乎不闻声响,生怕一丝细微的动静,惊扰了两位腹中娇弱的小生命,扰了这份安稳静好。
夜色如浓墨晕染天幕,星子稀疏,月色清浅。东宫的宫灯次第亮起,橘暖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漫溢而出,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圈圈柔和的光影,驱散了冬夜的寒凉,也暖了人心。
陈景然缓步回到重新收拾妥当的伴读阁,推开门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依旧是当年陪苏菲菲读书时的模样,未曾有半分改动,仿佛岁月未曾在此留下痕迹。唯有书案上多了一盏新置的琉璃灯,灯身刻着细碎的缠枝莲纹,烛火燃动间,暖光透过琉璃漫开,柔和得不刺眼,恰好映着案上那幅未完成的《春江图》。
那画卷是他此前满心赤诚赠予苏菲菲的心意,后来又被她让人妥帖送回,还特意叮嘱他“闲暇时可继续完成”,寥寥一语,藏着不动声色的体恤与期许。
他在书案前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微凉的画纸,宣纸细腻的触感传来,笔尖未竟的江水悠悠,似还凝着当年的心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日里偏殿中的景象:
祖父与父亲俯首认罪时的狼狈不堪,往日里权臣世家的矜贵荡然无存;
苏菲菲端坐殿上,眼中没有半分苛责,唯有对坚守大义者的赞许,对朝堂清明的释然;
更有东宫众人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守护彼此的模样,没有猜忌,没有算计,唯有纯粹的信任与扶持。
那一刻,他心中的迷茫彻底散去,愈发坚定了此生的选择——家族的权势野心终究是过眼云烟,繁华落尽不过一场空,唯有守护苏菲菲,守护这样温暖和睦的东宫,护着这满殿的安稳与温情,才是他心之所向,亦是此生归宿。
静坐片刻,心中思绪翻涌,终究难平。陈景然缓缓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袍,抚平袖口褶皱,而后轻轻吹熄了书案上的琉璃灯,殿内归于静谧。
他循着熟悉的路径,朝着苏菲菲的寝殿缓步走去,没有唤侍从通报,只愿循着本心,说尽心底所思所念。
宫道两旁的宫灯静静燃着,暖光映着他的身影,步履沉稳,眼底皆是澄澈的坚定。路上偶遇巡逻的侍卫,见是他,皆恭敬地颔首示意,目光中满是认可——经过陈家一案,东宫上下早已看清,这位陈公子虽出身权倾朝野的陈家,却有着不随波逐流的风骨,更有坚守大义的赤诚,这般心性,也深得太女信任与倚重。
行至苏菲菲寝殿外,他脚步轻顿,透过窗棂向内望去,屋内还亮着一盏暖灯,苏菲菲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指尖轻捻书页,神情专注而安然。
清浅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褪去了身为储君的凛然威严,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温婉柔美,眉眼间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看得他心头一暖,原本些许的忐忑也渐渐消散。
陈景然深吸一口气,指尖轻叩殿门,声响轻缓,不扰清宁。
“进来。”屋内传来苏菲菲温和的声音,如春日暖泉,熨帖人心。
他推门而入,殿内熏香清浅,暖意融融。走到苏菲菲面前,他深深躬身行礼,姿态恭敬而赤诚:“殿下,深夜前来叨扰,扰了您的清宁,还望恕罪。”
苏菲菲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来,见是他,眼中先是掠过几分讶异,随即化为温润的笑意,语气柔和:
“景然,这般晚了,怎还未歇息?可是伴读阁的陈设不合心意,或是住得不甚舒心?还是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陈景然缓缓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苏菲菲,眼底满是澄澈的坚定,语气较之白日里更添了几分掷地有声的决绝:
“殿下,臣深夜前来,并非为了琐事,只是想再跟您说一声,臣心中的选择,从未如此清晰过。
此前,臣深陷家族的牵绊,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边是心中坚守的大义与您的信任,曾有过诸多犹豫彷徨,甚至险些被家族的野心裹挟,做出辜负您信任、违背本心之事。
但经过今日陈家之事,臣彻底幡然醒悟,家族的荣辱兴衰固然重要,可于臣而言,您,还有这东宫的安稳,这满殿的温情,才是臣此生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舍弃的初心。”
他微微停顿,喉间掠过几分动容,声音带着真切的恳切:“臣知晓,陈家犯下的滔天过错,桩桩件件皆触国法,也定然让您对臣多了几分顾虑与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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