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惊魂后的翌日,竹篱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不再是以往那种窃窃私语式的恐惧,而是一种死寂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压抑。秀妹被警员送回家后,便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却感觉冰冷刺骨,意识在噩梦与现实间浮沉。她时而看见椅仔姑湿漉漉地从井中爬出,伸着青白的小手向她索要尸骨;时而又看见阿春婶那张扭曲的脸,在黑暗中对她狞笑,指责她泄露了秘密。
田中巡查的动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井边的血污、那些无法解释的抓痕和小脚印,以及秀妹语无伦次中透露出的“尸骨”、“井”等词语,让他意识到事态远非失踪或意外那么简单。他不再仅仅将其归咎于迷信,而是作为一桩可能的陈年命案或极端恶劣的抛尸案来处理。当天下午,他便带着几名警员和从镇上请来的两名经验丰富的法医(虽然是日籍,但处理过不少本地案件),封锁了古井周围区域,并找来了抽水机和必要的打捞工具。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全村。村民们远远围观,脸上交织着恐惧、好奇和一种宿命般的凝重。他们看着警察们忙碌,看着抽水机开始轰鸣着将井水抽出,黑色的水流汩汩地淌进附近的水沟,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气。没人敢靠近,也没人说话,只有机器的噪音和压抑的呼吸声。
阿春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她家门窗紧闭,如同鬼宅。有警员去敲门询问,只得到她丈夫含糊的回应,说她受了惊吓,病倒在床。但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更增添了嫌疑。
秀妹在昏沉中,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清算的时刻到了。恐惧并未消失,但高烧和连续的刺激似乎让她产生了一种麻木的决绝。她挣扎着爬起来,喝了几口水,摇摇晃晃地走向村中心。她必须亲眼见证,这场跨越数十年的冤屈,究竟会以何种方式了结。
当她出现在围观人群边缘时,村民们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畏惧,也有探究。秀妹脸色惨白如纸,倚靠在一棵树上,虚弱地看着井边的忙碌景象。
井水下降得很快,露出湿滑长满青苔的井壁。随着水位降低,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愈发浓烈,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淤泥和水腥,熏得人作呕。抽水机的轰鸣声也掩盖不住从井底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汩汩声,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一名年轻警员捂着鼻子,对田中说:“部长,这味道……下面是不是有死动物?”
田中脸色铁青,紧盯着井口:“继续抽,到底为止。”
法医戴上口罩和手套,表情严肃地准备着。
当井水只剩下薄薄一层,勉强覆盖井底时,抽水机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法医用手电筒照向井底。光线在湿滑的井壁上晃动,最终定格在井底一隅。
“有东西!”法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
那是一个模糊的、被淤泥和杂物半掩埋的包裹状物体,颜色深暗,隐约可以看出是不规则的形状。大小……正像一个蜷缩的幼童。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秀妹感觉一阵眩晕,扶住了树干。
田中沉声下令:“打捞上来!小心点!”
警员们放下绳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裹物套住,然后缓缓拉升。
随着那东西离开水面,恶臭达到了顶点。它被放在铺好的油布上,湿漉漉的,滴着黑水。外面裹着的似乎是早已腐朽的粗麻布,部分破损,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疑似骨骼的东西。那形态,分明是一具小小的、蜷缩的骨骸!
“是……是个孩子……”有人颤声说。
法医蹲下身,仔细检查。他轻轻拨开腐朽的布料,露出更多的骨骼。头骨很小,颈骨纤细……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他拿起一根细长的、像是肋骨的部分,对着光仔细看。
“部长,”法医的声音异常凝重,“这骨头上……有伤痕。不止一处。像是……旧伤,很深的划痕和……撞击裂痕。”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人群中炸开。冻死的孩子骨头上怎么会有这种伤?
田中巡查的拳头骤然握紧,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阿春婶家的方向,厉声喝道:“去把春婶带来!立刻!”
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浮出水面。那具深埋井底数十年的幼小尸骨,用它沉默的伤痕,控诉着当年的暴行。椅仔姑并非单纯被冻死,而是在此之前,就遭受了长期的虐待!冻死,可能只是最后的结局,甚至可能掩盖了更直接的死因!
人群骚动起来,恐惧开始转化为愤怒和一种被欺骗的震惊。几十年来,他们怜悯的那个“冻死的可怜囡仔”,原来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而隐瞒真相、甚至可能参与其中的,竟然是村里一向被视为知晓古事的阿春婶家!
警员冲向阿春婶家,砸门声和呵斥声传来。不一会儿,阿春婶被两名警员半拖半架地带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当看到井边油布上的那具小骨骸时,她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嚎,整个人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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