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的傍晚,天色阴沉得像蒙了层铅灰。陈小鱼从屋里出来时,忍不住把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老董的车已经等在巷口,车顶的行李架上绑着两个大号钓箱。
“今晚带你去夜钓,”老董摇下车窗,嘴里哈出白气,“水库那边,听说这几天晚上出大物。”
陈小鱼愣了愣。夜钓他试过,但那是夏夜。这腊月天,夜里得零下好几度吧?
“怕冷?”老董看穿他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副驾驶座,“车里备了军大衣,还有暖宝宝。夜钓有夜钓的滋味,试试就知道了。”
车子驶出城区时,最后一抹天光正从西边山脊褪去。路旁田野里,残留的积雪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远处村庄的灯火渐次亮起,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冬夜钓鱼,讲究个‘守’字。”老董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天冷,鱼不爱动,得守。但夜静,鱼胆大,敢靠边。守对了地方,往往有惊喜。”
水库在城北三十里,是个中型灌溉水库。车到坝上时,天已全黑。老董打开大灯,两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一片黑沉沉的水面。已有三五个钓友在坝上支起了帐篷,帐篷里透出暖黄的光。
“夜钓三件宝:灯、炉、厚棉袄。”老董从后备箱搬出装备。除了常规钓具,还有两盏大功率夜钓灯,一个便携燃气炉,一暖水瓶热姜茶,以及两件军大衣。
陈小鱼帮着架灯。夜钓灯打开,雪亮的光柱照在水面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区。“灯要斜照水面,不能直射。直射光太硬,惊鱼。”老董调整着角度,“光区边缘最聚鱼,明暗交界处,鱼觉得安全。”
今天的钓具很特别。竿子用的是四米五的硬钓竿,配大号线轮。主线3.5号,子线2.0,钩子是粗条的伊势尼八号。“夜钓鱼口重,但看不清漂,线粗点好控鱼。”老董解释。浮漂是夜光漂,漂尾涂着荧光粉,在黑暗中发出幽绿的光。
“调漂有讲究。”老董打开头灯,仔细调整着,“夜光漂吃铅大,咱们调五钓三。主抓黑漂和顶漂,那些小顿口夜里看不清。”
开饵更是重头戏。老董从保温箱里取出几个袋子:一包浓腥饵,一包奶香饵,半包虾粉,还有一小瓶深褐色液体。“夜钓饵,味道要冲,腥要足。”他按二比一的比例配好腥香饵,加虾粉,最后滴入那褐色液体,“这是药酒,我加了阿魏,味道冲,夜里传得远。”
水是温水——老董特意带的保温壶。“天冷,用温水开饵,出状态快。”他慢慢加水,快速搅拌。饵料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散发出浓郁的腥香气。
做窝简单粗暴。老董抓了几大把发酵玉米掺酒米,用力抛向光区边缘。“夜窝要做重,味道要浓。鱼靠嗅觉找食,味儿淡了引不来。”
第一竿抛出去,夜光漂在漆黑的水面上划出一道绿线,“咚”地入水。陈小鱼盯着那点绿光,忽然觉得这冬夜的水库,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黑暗中,只有夜光漂那一点绿在微微晃动,像只孤独的萤火虫。寒风从水面刮来,陈小鱼裹紧军大衣,还是觉得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喝口姜茶暖暖。”老董递过保温杯。滚烫的姜茶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开,舒服多了。
半小时过去,浮漂纹丝不动。陈小鱼有些坐不住了,脚冻得发麻。
“夜钓要耐得住寂寞。”老董点起支烟,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夜里鱼来得慢,但来了就是大家伙。”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老董的浮漂忽然缓缓上升,一目,两目……然后一个沉稳的黑漂。扬竿!中鱼!
竿身瞬间弯成满弓,渔轮“吱”地出线。老董不慌不忙,弓着竿子,稳着卸力。水下那物发力沉稳,不疾不徐地往深水去。
“是条像样的。”老董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夜里的鱼,劲儿就是足。”
五六分钟后,一尾金鳞闪闪的鲤鱼被请上岸,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老董掂了掂:“得有四斤。开门红!”
陈小鱼精神一振,重新盯紧自己的浮漂。说来也怪,老董中鱼后不到二十分钟,他的浮漂也有了动作——先是极缓慢地上顶半目,停顿,然后缓缓黑漂。
他数到三,扬竿。中了!手感沉重,但鱼不冲,只是稳稳地往下扎。陈小鱼小心控竿,感受着每一次发力。三分钟后,一尾健硕的鲫鱼出水,巴掌宽,厚脊背,在灯光下银鳞闪闪。
“漂亮!”老董递过抄网,“这鲫鱼,得有一斤半!夜里的鱼就是肥!”
重新挂饵抛竿,陈小鱼的心热乎起来。寒冷似乎不那么难熬了,连刮过水面的寒风,都带着某种期待的意味。
夜深了,气温继续下降。水面开始起雾,丝丝缕缕的,在灯光里缭绕。陈小鱼发现,起雾后,鱼情反而好了。浮漂动作明显多了,虽然口还是很轻,但频率高了。
“雾天好钓鱼。”老董又中一尾,是条草鱼,银灰色的身子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雾能遮光,鱼觉得安全,敢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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