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水榭中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汐在沧溟的怀抱中维持着沉睡的假象,每一寸肌肉都放松下来,呼吸轻缓而规律,仿佛真的在魔神的安抚下陷入了安宁的梦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意识清醒得可怕,正全力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的精纯魔力,冲击着体内那道顽固的封印。
沧溟身上散逸出的本源力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带着摧枯拉朽的冰寒霸道,冲击封印时带来的痛苦尖锐而深刻,如同用冰锥反复凿击着灵魂深处。她死死咬着牙关,将所有的痛呼与呻吟都压抑在喉咙深处,唯有睫毛偶尔无法控制地轻颤一下,渗出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这细微的动静,似乎被沧溟理解为噩梦的余悸。他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铺散在他膝上的银色长发,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主宰者式的抚慰。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汐能感觉到,那道裂隙在一次次冲击下,又松动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虽然距离破开封印还遥不可及,但希望之火已然点燃,并且持续而稳定地燃烧着。更让她欣喜的是,随着封印裂隙的松动,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自身的力量气息——那被封印镇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力核心,仿佛沉睡的火山,终于透出了一缕微光。
这丝力量太过微弱,甚至不足以让她抬起一片鱼鳞,却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一丝感应,如同呵护着风中残烛。也正是在这感应的牵引下,她对外界元素的感知,似乎也增强了一星半点。
尤其是水。
琉璃水榭本就建于幽深的魔宫水域之中,四周充斥着精纯的水元素。以往,这些元素与她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模糊不清。此刻,那屏障似乎因封印的松动而变薄了些许。她甚至能“听”到殿外水流缓缓拂过廊柱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水中微弱魔物游弋时带起的涟漪。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沟通水元素,是人鱼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便力量被封印,这种源自血脉的亲和力也不会完全消失。以往是无法感知,无从沟通,如今既然能微弱感知,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尝试进行最基础的交流?不需要调动力量,或许只是一首无声的歌谣,一段源自灵魂的低语?
她太需要了解外界的信息了。这座水榭是华美的囚笼,隔绝了一切。她不知道人鱼族现今状况如何,不知道当年的仇敌近况,不知道魔族内部的势力分布,更不知道沧溟对她这“祭品”究竟抱着何种深层目的。一无所知,便只能被动应对,这是汐绝对无法忍受的。
若能与外界的流水建立哪怕最微弱的联系,它们便能成为她的耳目。水流无处不在,可以无声无息地传递来远方的信息。
这个诱惑太大了。
汐按捺住激动的心绪,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丝魔力冲击封印,同时将因封印松动而逸散出的那一点点属于她自己的微弱神力气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不敢有丝毫外泄——在沧溟眼皮底下,任何不属于他的力量波动,都极其危险。
她耐心地等待着,计算着。
沧溟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周身的魔力波动沉寂如深海。他似乎很享受此刻的静谧,揽着她,仿佛也陷入了某种冥思或小憩。
机会来了。
汐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和沉睡的姿态,全部的精神力却高度集中。她尝试着,将那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自身神力气息,融入她对殿外流水的感知中,化作一段无声的、充满亲和与召唤意味的旋律——那是人鱼族与水流沟通的本能歌谣,无需力量吟唱,只需心念。
这过程极其艰难,如同让一个被缚住双手双脚、塞住嘴巴的人,仅凭眼神去完成一幅精密的画作。她的精神力被拉伸到了极致,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这一次,并非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专注与消耗。
成了!
她感觉到那丝融合了她气息的意念,如同投入静水中的一粒微尘,极其轻微地、颤颤巍巍地荡了出去,融入了包裹着水榭的水流之中。
一瞬间,一种模糊而奇异的感应建立了!
虽然微弱得如同蛛丝,随时可能断裂,但她确实“听”到了更多!水流拂过宫殿外墙的触感,更远处一些水魔草摇曳的韵律,甚至……似乎有一队巡弋的魔兵,正无声地游过水榭上方水域,带起规律的水波……
信息如同破碎的光影,涌入她的感知。汐心中狂喜,几乎要控制不住心跳。她贪婪地捕捉着那些破碎的感知,试图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然而,就在她试图将那道“蛛丝”延伸得更远,去触碰水榭外廊柱下游弋的一群发光水母时——
一直有一下没一下抚弄着她长发的手指,突然微微一顿。
紧接着,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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