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歌遗境,海心圣殿。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唯有那蓝色水池荡漾的微光,映照着刚刚接受完无上传承、心绪却波澜起伏的汐。
她站在水池边,头戴海皇冠,手持始祖海神戟,冰蓝色的长裙无风自动,周身流淌着浩瀚如海的神君巅峰威压,比之进入遗境前,强大了何止数倍。然而,她那绝美的容颜上,却不见多少力量恢复的欣喜,反而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复杂与迷茫。
脑海中,那幅上古末世的画面依旧清晰:深渊魔物肆虐,先祖海皇燃烧生命,以及最后那一道撕裂苍穹、终结一切的黑暗魔刃,还有魔气中那双冰冷淡漠的紫色眼眸……
这段被尘封的记忆,像是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彻底搅乱了她原本清晰的恨意与利用之心。她一直将沧溟视为覆灭万族的恐怖魔神,是自己复仇路上需要借助也必须警惕、甚至未来可能要反噬的可怕存在。可这记忆却告诉她,在遥远的过去,这个她视为灾厄源头的男人,曾以某种形式,对她濒临灭绝的族群,施以过援手。
这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遗境内精纯的水系灵力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终于,她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一直静立在一旁、好整以暇打量着她的沧溟。
“刚才接受传承时,我看到了一段记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关于上古那场深渊魔灾……最后,是你出手,湮灭了那头魔物?”
她问得直接,目光紧紧锁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沧溟闻言,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恢复了那副慵懒戏谑的模样。他缓步走近,玄色的衣袍在蓝色的光晕中划过优雅的弧度,直到距离汐仅一步之遥才停下。他比她高上许多,此刻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头顶那顶散发着威严光芒的海皇冠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原来那点微末小事,还被记录下来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年代太久,若非你提起,本尊几乎都要忘了。”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想碰触那海皇冠,但最终只是悬停在宝石上方,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
“当时恰好路过,那玩意儿的气息……令人不喜。”他紫眸微转,重新对上汐的视线,里面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漠然,“顺手清理一下而已,谈不上出手相助。”
顺手清理。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汐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对他而言,那或许真的只是一次随心所欲的行为,与善恶、恩仇无关,仅仅是因为那深渊魔物“令人不喜”。拯救海族?那恐怕连附带的都算不上,只是他清理掉碍眼之物后,客观上产生的结果。
这答案,本该让她松一口气,维持原本利用与戒备的关系即可。可不知为何,听到他如此干脆地承认,并用“顺手”二字定义那段在她看来惊心动魄、关乎种族存亡的过往,她心中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失落?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说是因为怜悯海族?还是期待他说早在万古之前就对她这一脉另眼相看?
真是荒谬。
汐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翻腾的情绪。杀意,那针对沧溟的、深藏于复仇计划最后一步的杀意,在这一刻,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了大半。
不是原谅,也不是感激,而是一种基于现实认知的淡化。若他于海族有恩,哪怕只是“顺手”之恩,她再谋划杀他,于情于理,于心境,都已然不妥。更何况,以他如今展现出的实力与深不可测,以及那段记忆中所惊鸿一瞥的、其上古时期便拥有的恐怖力量,自己真的有能力反杀吗?这个念头原本是支撑她隐忍的动力之一,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切实际。
复仇的目标,需要更加明确地锁定在真正的仇敌身上。而沧溟……他依旧是那个危险、莫测、占有欲极强的魔神,但似乎,不再是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了。
这种心态的转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弛,却又陷入了另一种迷茫。
“原来……如此。”许久,汐才低声回应,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却少了几分针对他的尖锐,“无论如何,客观上海族因你而得以延续部分血脉。这份因果,我记下了。”
她没有说感谢,因为“顺手”二字担不起感谢。但她承认了这份因果,这意味着在她心中,沧溟的身份,从纯粹的“利用对象”兼“潜在敌人”,悄然转变为了一个更加复杂、牵扯着古老渊源的存在。
沧溟看着她垂眸敛目的样子,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针对自己的、若有若无的刺猬般的气息消散了。他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
他并不在乎什么恩情因果,但他很享受这种她对自己态度的软化,享受她那种“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承认某些联系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这只美丽又桀骜的人鱼,正在一点点地被拉入他的网中,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都只会越缠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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