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呼啸着掠过青阳村,将屋檐、树梢都挂上了一层晶莹的白霜。呵气成雾,滴水成冰,真正的严冬已然降临。然而,村中却少见往年的死寂与愁苦,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都显得格外绵长有力,尤其是村东头蜂窝煤作坊的方向,更是日夜不停地升腾着带着暖意的水汽。
陈羽站在自家小院的屋檐下,看着这银装素裹却又生机暗藏的世界,神情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他来到这大宁王朝,竟已快半年了。回想刚穿越而来时,那家徒四壁、嗷嗷待哺的四小只,那疯癫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极品亲人……当真是一言难尽,恍如隔世。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用县令嘉奖的绢帛新做的棉袍,内里衬着薄淑萍絮的新棉花,暖和得很。谁能想到,半年前那个奄奄一息、被村民捞起来的“疯汉”,如今不仅撑起了一个十口之家(算上暂住隔壁的三弟、四弟两家),更是搅动了整个青阳村乃至周边地域的风云?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释然而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前世996的社畜生涯如过眼云烟,今生这拖家带口、步步惊心的田舍翁生活,倒也别有一番滋味。至少,他凭借自己的双手和超越时代的见识,真正掌控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彻底摆脱了那如同噩梦般的老宅一家。
“这新年,总算能过个安生年了。”他低声自语,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摆脱了最大的内部掣肘,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可以真正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转身回到烧着蜂窝煤炉、暖意盎然的堂屋,苏晚晴正坐在炕桌旁,就着窗外雪光,拨弄着算盘,面前摊开着几本简陋的账册。薄淑萍在灶间准备早饭,香气隐隐传来。薄淑秋则带着陈嫣、陈泽在里屋认字玩耍,陈沐一早便跟着陈石、陈川去作坊上工了。隔壁新搭的土坯房里,也传来了刘翠娥和安氏忙碌的声响。
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相公,你醒了。”苏晚晴抬起头,温婉一笑,将手边的热茶推给他,“正好,家里的账目,我昨夜初步理了理。”
陈羽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暖手:“哦?情况如何?”
苏晚晴纤指指着账册,条理清晰地汇报:“自蜂窝煤作坊步入正轨,尤其是近期大卖以来,我们家主要进项有几块。一是相公你作为‘顾问’和提供技术,按约定从作坊公账分得的红利,前后累计已有八十五两;二是售卖菜谱与醉仙楼,共得四十两;三是县令嘉奖的五十两,相公已入公账,但绢帛折价约五两,算作家用;四是三弟、四弟两家暂住,坚持要付些伙食柴火钱,虽不多,也是一份心意,约有五百铢(合五两)。”
她顿了顿,继续道:“支出方面,最大头是盖我们这主屋和翻修,当初花费约二十两;后来搭建旁边两间暂住的土坯房,人工物料花了约八两;日常嚼用、油盐酱醋、添置衣物被褥、笔墨纸张、人情往来等,林林总总,半年下来也花了近二十两。再加上……方才按相公吩咐,预备给老宅那边第一年的养老钱六两,以及这个月的零用一百铢。”
她将最后核算的数字指给陈羽看:“眼下家中现银,还余一百二十八两七钱,铜钱约三千铢。此外,仓库中还囤有足够吃到明年开春的粮食,以及一些腊肉、干菜等年货。”
陈羽仔细听着,心中已然有数。半年时间,从几乎赤贫到手握百余两现银,还有稳定进项,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这其中,包含了太多机缘巧合和冒险成分(如卖菜谱)。想要长久稳定,必须建立起更扎实的产业基础。
“辛苦晚晴了,账目很清楚。”陈羽赞许地点点头,“这些年节,开销会大些,该置办的年货、孩子们的新衣,不必节省。三弟四弟那边,眼看年关,也需帮衬些,让他们也能过个像样的年。”
“妾身晓得了。”苏晚晴应下,又道,“如今家中人口多了,进项虽增,开销也大。好在蜂窝煤生意稳定,若能再将砖窑办起来,往后便更稳妥了。”
“正是此理。”陈羽放下茶杯,目光坚定,“所以,砖窑之事,必须尽快推动。吃过早饭,我便去找永贵伯,商议联合周边村落之事。”
早饭是薄淑萍做的热腾腾的粟米粥,配着腌萝卜和昨晚剩下的回锅肉,简单却暖胃。吃饭时,陈羽将打算联合邻村办砖窑的想法与家人说了说。
陈石有些担忧:“大哥,这……把好处分出去,村里人会不会有意见?”
陈羽咽下口中的粥,解释道:“三弟,眼光要放长远。独木难成林。咱们青阳村毕竟人力物力有限,想要把砖窑做大,吸引更多客户,就必须联合起来。而且,拉上其他村,不仅能分担风险,还能化解矛盾,将来遇到什么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这叫‘有钱大家赚,有难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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