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黑得如同泼墨,北风卷着雪沫,发出凄厉的呼啸,拍打着窗棂,仿佛有无形的鬼魅在窗外徘徊。青阳村早已陷入沉睡,唯有村东头作坊值守的窝棚和零星几户窗隙透出的煤炉微光,证明着这片土地上尚存着与严寒抗争的生机。
村西头,陈羽家的小院静谧安宁。主屋炕上,陈羽睡在中间,左边是苏晚晴均匀的呼吸,右边薄淑萍因白日劳累,睡得有些沉。蜂窝煤炉封着火,只留一丝缝隙,维持着屋内宜人的暖意,与外间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这静谧在约莫子时三刻被骤然打破!
“咚!咚!咚!”
一阵急促、慌乱,却又带着明显压抑感的敲门声,如同冰雹般砸在院门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陈羽瞬间惊醒,多年的警惕性让他第一时间坐起身,侧耳倾听。不是村里惯常的敲门节奏,这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大哥!大哥!开门啊!救救我!大哥——!”
一个带着哭腔、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声穿透门板,虽然微弱,却如同针尖般刺入陈羽耳中。
是小妹陈笑?!
陈羽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披衣下炕,动作迅捷却没有发出太大响声,以免惊扰到熟睡的妻儿。苏晚晴和薄淑萍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相公,怎么了?”苏晚晴压低声音问道,带着一丝紧张。
“是笑笑的声音,在外面,情况不对。”陈羽简短解释,已趿拉着鞋走到堂屋,顺手抄起了门边一根抵门的硬木棍。
“沐儿,醒醒,看着点家里。”他朝东屋低唤了一声,陈沐睡眠浅,也已警觉地坐起,应了一声。
这时,隔壁土坯房也传来了动静,陈石和陈川显然也被惊醒了。
陈羽走到院门后,沉声问道:“门外是谁?”
“大哥!是我!笑笑!快开门!求你了!”门外陈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哽咽,仿佛随时会崩溃。
陈羽不再犹豫,迅速抽开门栓,拉开了院门。
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他一个激灵。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光线和雪地反光,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头发凌乱,沾满了雪沫,脸颊和嘴唇冻得青紫,正抱着双臂,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正是小妹陈笑!
她看到陈羽,如同看到了救星,眼泪瞬间决堤,想扑进来,却因冻僵和恐惧,脚下踉跄,几乎栽倒。
“笑笑!”陈羽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他立刻将几乎冻僵的小妹半抱半扶地拉进院子,反手迅速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陈羽又惊又怒,一边将她往温暖的堂屋里带,一边急声问道。
陈笑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只是死死抓着陈羽的胳膊,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满眼都是惊恐和无助:“大哥……爹……娘和二哥……他们……他们要卖了我!卖我去镇上……做……做妾!”
嗡——!
陈羽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卖女?做妾?!陈青山、王二梅、陈识!他们竟然还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事情?!
这时,陈石和陈川也披着衣服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哭成泪人的小妹,再听到她那断断续续、却字字惊心的哭诉,两人也都惊呆了,随即涌起滔天的怒火!
“畜生!他们还是不是人?!”陈石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想起自己那一双儿女也曾被苛待,如今听到小妹也要被如此糟践,更是感同身受,怒不可遏。
陈川也是咬牙切齿:“为了钱!他们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连亲妹妹、亲女儿都卖!”
苏晚晴和薄淑萍也赶了出来,见状连忙上前。苏晚晴心思缜密,虽也愤怒,但知道此刻安抚受惊的小妹最重要。“相公,先别问了,笑笑冻坏了,快让她暖和过来再说!”
薄淑萍和闻声起来的薄淑秋也反应过来,一个赶紧去灶间烧热水,一个去找干净的衣服和厚被子。
陈羽强压下心中的暴怒,将陈笑扶到烧得正热的炕沿坐下,用厚被子将她紧紧裹住。薄淑秋端来温水,苏晚晴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薄淑萍则翻找出自己一套半新的、厚实些的棉衣裤,准备给陈笑换上。
在温暖的包裹和兄嫂们关切的目光下,陈笑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剧烈的颤抖慢慢平息,但惊恐和委屈的泪水却依旧止不住。
她断断续续,抽噎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日傍晚,陈识从外面回来,心情似乎不错,与陈青山、王二梅关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了许久。陈笑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夜里起来小解,路过父母窗外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十两银子”、“镇上的周老爷”、“年纪大了点但会疼人”、“过去吃香喝辣”等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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