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与陈识撕破脸皮,已过去三日。青阳村表面依旧平静,秋收的忙碌冲淡了暗地里的波澜,但陈羽心中那根弦,却一日紧过一日。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陈羽已起身,在院中缓缓打着一套八极拳的小架。招式古朴简练,发力却沉猛刚脆,每一次震脚、擤气,都仿佛要将胸中郁垒尽数吐出。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浸湿了粗布短打的衣襟。唯有在练拳时,他才能暂时放下肩头的重担,找回一丝掌控自身命运的笃定。
“夫君,擦擦汗。”一双素手递来温热的布巾。苏晚晴披着外衫,挺着已显怀的腹部,站在廊下,目光温柔中带着忧色。她睡眠浅,陈羽每日天不亮起身练功,她都知道。
陈羽收势,接过布巾,对她微微一笑:“吵醒你了?天凉,快回屋去。”
苏晚晴摇摇头,走上前,用布巾细细为他擦拭额角的汗,低声道:“我没事。倒是夫君你,这几日都没睡个囫囵觉。陈识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提起陈识,陈羽眼神微冷,语气却平淡:“他这几日倒是‘安分’,在村里四处‘帮忙’,逢人便说悔过之言。不过,昨日陈川发现,有人在暗中打听咱家纺纱作坊的选址和开工日子。”
苏晚晴手一顿,脸上血色褪去几分:“他们果然贼心不死!夫君,那旧祠堂……”
“旧祠堂那边,我已有安排。”陈羽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既是安慰,也是传递信心,“那里只是个幌子,东西都置办了些旧的,也有人看着。真正的要紧处,在鹰嘴崖。王大叔父子三人,连同两名最可靠的护院,五日前就已秘密进驻,日夜赶工。此事,除你我、陈川、王大叔父子及那两名护院,再无人知晓。连淑萍、雨烟和淑秋,也只知我们在筹备,不知具体所在。”
他如此谨慎,苏晚晴心中稍安,但忧虑未减:“鹰嘴崖虽隐秘,但山中多蛇虫,王大叔他们吃住都在那里,条件艰苦,还要赶制那新纺车……”
“王大叔是实诚人,我许以重酬,他父子三人皆立了死契,发下毒誓。那两名护院,是陈川的过命兄弟,家小皆在村中,由陈川暗中照应,可保无虞。”陈羽解释道,“至于吃用,由陈川每三日深夜运送一次,路线不定,掩人耳目。此事关乎我们能否破局,再难也得做成。”
正说着,薄淑萍和梁雨烟也从屋内走出。薄淑萍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和杂粮饼,梁雨烟则提着药箱,显然是准备去村中医棚。见到陈羽和苏晚晴在院中说话,都走了过来。
“大姐,雨烟。”陈羽招呼一声,对梁雨烟道,“雨烟,今日去医棚,多留意可有生面孔在村中游荡,特别是打听工坊、砖窑、或是咱家事情的。若有异常,不要打草惊蛇,记下样貌特征,回来告诉陈川或我。”
梁雨烟郑重点头:“羽郎放心,我省得。我还会借巡诊之名,在村西旧祠堂附近多走动,若有宵小窥探,或可察觉。”
薄淑萍将早饭放在院中石桌上,忧心忡忡:“夫君,家中这几日倒是平静,孩子们也照常上学。只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陈识那人,阴险记仇,他既与张记勾结,此番受挫,定然不会罢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大姐所言极是。”陈羽在石凳上坐下,拿起一个杂粮饼,就着粥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所以家中防卫,万不可松懈。饮食、用水,雨烟你要时时留意。孩子们出入,必要有人跟随。淑秋那边,工坊管理要更严,特别是下工时的搜检,绝不能流于形式。我已让陈川加派了护院,日夜巡守。咱们自己先稳住,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至于陈识和张记……他们想玩,咱们就陪他们玩到底。他们不是想打听纺纱作坊吗?那就让他们‘打听’到。”
“夫君的意思是?”苏晚晴问。
“将计就计。”陈羽放下粥碗,压低声音,“陈川放出的风声,是说纺纱作坊设在村西旧祠堂,不日开工。这消息,陈识定然已传给张记。我们便在旧祠堂,给他们演一出大戏。”
“演大戏?”薄淑萍不解。
陈羽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对。从明日起,大张旗鼓地修缮旧祠堂,动静越大越好。让陈川多雇些人,进进出出,搬运些看似要紧、实则无用的木料、旧器械进去。再放出风声,就说从南边请了高明匠人,不日将携‘新式纺机’抵达。届时,张记和陈识,必定按捺不住。”
梁雨烟眼睛一亮:“羽郎是想……引蛇出洞?在旧祠堂设下陷阱,等他们来破坏时,人赃并获?”
“不止如此。”陈羽摇头,“人赃并获,最多抓几个小喽啰,动不了张记根本,陈识也可推诿不知。我要的,是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乱阵脚。”
他看向薄淑萍:“大姐,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批受潮有些霉变、但看起来尚可的棉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