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楼顶,风停了。
不是自然停歇,而是被硬生生压死的。
谢灵身后那条漆黑巨蟒虚影张开血盆大口,腥风足以令人作呕,那股吞噬一切的吸力让周围的桌椅板凳都在剧烈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离地而起,投入那无底深渊。
李凤首的软剑消失了,化作漫天柳絮般的剑光,每一道剑光都阴毒至极,专找人身大穴钻,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剑气就会顺着毛孔扎进骨髓。
薛宋官的手指快得看不清残影,琴音不再是断续的噪音,而是连成了一片肃杀的铁骑突出刀枪鸣,音波化作实质的风刃,封锁了上下左右所有的闪避空间。
这是必杀之局。
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此刻也得被绞成粉末。
徐凤年脸色惨白,手按在刀柄上,却拔不出来。那种级别的气机压迫,让他这个还没入指玄的世子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死吧!”谢灵狂吼,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
陈寒舟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赶一只烦人的蚊子。
但他身上的皮肤,变了。
不再是白皙如玉,而是瞬间转为一种深沉古朴的暗金色。那种颜色不像是光影的折射,更像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带着一股恒古不变的沉重感。
《六神绝》第一层,金刚解。
“这就是你们的绝活?”
陈寒舟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漫天琴音和嘶吼,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下一刻,那只泛着暗金色的手掌,毫无花哨地探了出去。
他不躲剑气,不避音波,径直抓向那条最为凶恶的巨蟒虚影。
“找死!敢徒手接我的蛇吞象!”谢灵眼中凶光大盛,“吸干他!”
巨蟒虚影猛地咬合。
然而,预想中血肉消融的场面没有出现。
陈寒舟的手掌就像是一把铁钳,死死地卡住了巨蟒的“七寸”。
那条由内力凝聚而成的巨蟒疯狂扭动,发出嘶嘶的怪叫,但无论它如何挣扎,那只暗金色的手掌都纹丝不动。
“蛇这种东西,也就配在泥里打滚。”
陈寒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五指骤然发力。
“给我散!”
“砰——!”
一声闷响。
那条足有水桶粗细的巨蟒虚影,竟然被他单手硬生生捏爆了!
漫天黑气炸裂开来,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噗!”
气机牵引之下,谢灵如遭雷击,胸口那条纹身瞬间渗出大量鲜血,整个人仰面喷出一口血雾,踉跄后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但这还没完。
捏爆巨蟒的同时,陈寒舟的手腕顺势一翻,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虚空中某一点。
那是李凤首的剑尖。
漫天柳絮般的剑光瞬间消散,只剩下那柄软趴趴的柳叶剑,被陈寒舟两根手指夹住,再难寸进分毫。
李凤首瞳孔剧烈收缩,拼命催动内力想要抽剑,或者让剑气爆发。
但他发现,自己的内力一进入剑身,就如泥牛入海,彻底失去了联系。
“剑是杀人器,不是绣花针。”
陈寒舟两指轻轻一错。
“崩!”
那柄跟随李凤首多年,饮血无数的名剑,应声而断。
断裂的剑尖被陈寒舟随手一甩。
“咻!”
寒芒一闪。
远处正在疯狂抚琴的薛宋官身子猛地一僵。
“铮——”
琴弦崩断的声音极其刺耳。
薛宋官怀里的古琴上,多了一个通透的窟窿,那截断剑深深地钉在琴身之中,距离她的心口,只有半寸。
琴音戛然而止。
风,彻底停了。
黄龙楼顶死一般的寂静。
陈寒舟收回手,身上的暗金色缓缓褪去。他拿起桌上唯一幸存的那个酒杯,晃了晃里面残留的酒液,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酒洒了。”
他对面,三大指玄境高手,一伤,一断剑,一毁琴。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围杀,就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谢灵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意兴阑珊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恐惧。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彻底淹没了这三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他们不是没见过高手,也不是没杀过高手。
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怪物。
那是纯粹的力量碾压,是境界上的绝对鸿沟。就像是一群蚂蚁费尽心机想要咬死一头大象,结果大象只是翻了个身,蚂蚁就死了一片。
“还有吗?”
陈寒舟放下酒杯,抬起眼皮,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杀意,只有浓浓的失望。
“如果这就是北莽顶尖高手的水平,那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劲。”
三人沉默。
没人敢接话,也没人敢动。
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丝逃跑的意图,下一秒死的绝对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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