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衣服的暖,挡不住夜里的寒风,也盖不住心里的窟窿。但披上去的那一刻,冷的就不是一个人了。那点热乎气,是从心里头发出来的。
“人没事就好……张姐,人没事,比啥都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张姐猛地抬起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烟灰和泪痕。她看着红梅同样狼狈却写满担忧的脸,心里那堵用怨恨、嫉妒和委屈垒起的墙,在真正的灾难面前,轰然倒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女人之间的恩怨,有时候像头发丝,细,却韧,能缠死人。可真到了要命的时候,才发现,那根头发丝,连的都是同一颗心。
她心里那根绷了太久太紧的弦,彻底断了。
她猛地一把抱住红梅,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浮木,嚎啕大哭,哭声凄厉而绝望,把所有压抑的委屈、恐惧、嫉妒、悔恨都倾泻了出来:
“红梅……姐对不住你啊……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知道不怪你……厂里的事不怪你……我就是心里难受……像有火在烧……我没路走了啊……我把气都撒你身上……我不是人……红梅……”
女人的心眼有时像针鼻儿,能卡住最细微的沙粒;有时又像被火烧过的原野,一场痛苦之后,反而能长出新的东西。
红梅的眼泪也瞬间决堤。她紧紧回抱住张姐,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我知道……张姐,我知道……都过去了……不怕了……有我们呢……有我们呢……”
火光跳跃,映着常松忙着指挥邻居、查看火场、又快步走回来确保大家都安全的背影。
那个背影并不高大伟岸,甚至沾满了烟灰,显得有些狼狈。但就在这一刻,红梅看着这个背影,心里因为下岗、因为别人那些话而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怨气,忽然就像被这场大火烧干净了,被风吹散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灾啊难啊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时候,有个人能毫不犹豫地冲在前头,用他的脊梁给你撑起一小片天,让你知道,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也有他和你一起扛吗?
常松看着这两个抱头痛哭的女人,对旁边一脸灰败、不停咳嗽的老刘说:“刘哥,房子不能住了。这个年,就在我家过!咱们挤挤,暖和!等过了年,工作的事,我给你问!我们公司仓库缺人,你肯干,就能去!”
老刘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汉子,眼圈猛地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常松,又看看抱在一起的妻子和红梅,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常松和红梅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所有的感激、羞愧和重获希望的复杂情绪,都在这沉重的一躬里。
老刘的腰,被生活压弯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弯下去,是为了把那份沉甸甸的感激和羞愧,实实在在地杵在地上。
天快亮了,雪地里一片狼藉,焦糊味混着晨雾,冷得刺骨。
但这个年,却在灰烬和泪水中,生生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滋味。
英子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和梦乡里,对窗外这场惊心动魄的灾难浑然不知。
几缕头发汗湿在她恬静的额头上,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或许正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她翻了个身,抱紧了被子。一墙之隔,是她尚未踏入的、属于成人世界的惊涛骇浪与和解。
常松招呼着老刘和惊魂未定的邻居们进屋,红梅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张姐。门槛很高,她们互相搀扶着,迈了过去。
客厅里,炉火重新生了起来,水壶坐在上面,噗噗地吐着白汽,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只是这一次,围在炉边的人多了,屋子显得更挤,也更暖了。
那点暖意驱散着每个人身上的寒气,也一点点烘烤着那些被生活冻伤过的心。
日子它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会推着你往下过。
天会亮,雪会化,房子塌了还能再盖。只要人还在,只要身边还有能互相搀扶一把的手,这日子,就总能过下去。
这个年关,他们失去了一间屋,
却找回了一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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