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清晨,西岐的麦香还浸在露水里,姬昌带着伯邑考往浅?家去。竹篮里装着两袋新麦,坛口封着红布的梅子酒在篮底轻轻晃,伯邑考手里还捧着那摞抄录整齐的医书,布封上的麦秸纹样被他攥得发皱。
浅?家的土坯院落在晨雾里透着暖,院门口的篱笆上爬着紫豆角,架下晒着刚收的草药,叶片上的露水滚下来,打湿了门前的青石板。浅?的父亲正蹲在麦场边翻晒麦秸,见姬昌走来,手里的木叉“当啷”掉在地上,赶紧拽着旁边择菜的妻子起身,拱手就要下拜:“见过西伯侯!”
“老哥不必多礼。”姬昌赶紧扶住他,粗布袖口沾着的麦糠蹭在对方衣袖上,“都是乡里乡亲,哪用这套虚礼。”他往院里望了望,“不知浅?姑娘可在家?”
浅?的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回侯爷,这孩子昨日去军营了,说是有几个伤兵伤口发炎,得盯着换药,怕是要等晌午才能回来。”她往屋里让,“快进屋坐,我去烧壶野山茶。”
“不急,”姬昌在麦场边的石凳上坐下,指着摊开的麦秸,“我瞧这麦秸晒得透,今年的打麦场该省不少力。”
浅?的父亲黝黑的脸上泛着红,蹲下来继续翻麦秸:“托侯爷的福,今年的灵香麦收成好,麦秸也瓷实,烧火能顶半捆柴。”他偷偷看了眼站在姬昌身后的伯邑考,少年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医书,耳尖红得像院里的石榴花。
伯邑考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伯父,浅?的医术越发精进了,上次军营里的疽疮,她用麦麸拌药敷,比药典上的法子见效快。”
浅?的父亲笑起来,露出两排黄牙:“这丫头就是执拗,看医书能看到半夜,说要让西岐的人少受些疼。”他忽然想起什么,“前几日她还说,要把新学的接骨法记下来,让伯邑考公子帮忙看看,说公子懂的字多。”
姬昌接过浅?母亲递来的茶,热气里飘着野山的清苦香。“今日来,”他放下茶碗,目光落在摊开的麦秸上,“是想跟老哥老嫂子说件事。考儿这孩子,跟浅?姑娘投缘,两个孩子都踏实,一个懂农桑知兵法,一个通医术肯吃苦,若能结为连理,往后互相扶持,日子定能像这麦秸,烧得旺,也立得稳。”
浅?的父母对视一眼,眼里的惊喜快要溢出来。浅?的母亲抹了把围裙:“侯爷说笑了,我们家浅?能配得上公子,是她的福气……”
“什么配不配的。”姬昌摆摆手,“在西岐,能种好地、救好人,就是顶好的孩子。我带了些新麦和酒,算是个心意,若老哥老嫂子不嫌弃,等浅?回来,让孩子们自己再说说。”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落在麦场上,把金黄的麦秸照得发亮。伯邑考把医书放在石桌上,封面上的麦秸纹在光里泛着浅黄——那是他照着浅?编的麦秸蚂蚱画的,此刻忽然觉得,那些交错的纹路,像极了缠绕在一起的缘分。
浅?的父亲攥着木叉的手微微发抖,忽然往屋里喊:“老婆子,把那坛去年泡的桑葚酒也取出来!今日得跟侯爷喝两盅!”
麦场边的豆角架上,紫花正悄悄地开,露水从花瓣上滚落,滴在青石板上,像在为这场清晨的提亲,落下细碎的注脚。远处的军营方向传来操练声,隐约还夹杂着浅?清脆的嗓门,伯邑考望着那个方向,忽然觉得,今日的麦香里,藏着比往常更甜的盼头。
院门口的豆角架“哗啦”响了一声,浅?的大哥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新翻的泥土,肩上还搭着捆刚割的艾草。他见院里坐着姬昌,先是一愣,随即把锄头往墙根一靠,大步流星走过来:“爹,娘,这是……”
“这是西伯侯。”浅?的父亲赶紧起身,拍了拍儿子身上的土,“快见过侯爷。”
浅?的大哥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拱了拱手:“侯爷好。”他刚从东边的盐碱地回来,那里的耐碱麦长势正好,原是要跟爹娘说这事,此刻却被院里的气氛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爹的木叉扔在麦秸堆旁,娘的围裙湿了一小块,伯邑考公子手里的医书都快攥变形了。
“是浅?的大哥吧?”姬昌笑着打量他,“前几日见你在盐碱地引水,那渠挖得又直又深,是把好手。”
浅?的大哥脸一红,往石凳上坐时差点碰倒梅子酒坛:“侯爷谬赞,都是跟着农官学的。”他瞥了眼桌上的新麦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睛一亮,“爹,娘,你们这是……”
浅?的母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笑意:“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去,把艾草晾到屋檐下,再去菜园摘几个新熟的黄瓜来。”
“哎!”大哥应着,转身时故意撞了伯邑考一下,见对方红着脸躲开,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他早看出来了,自家妹子每次往军营送药,回来时药篓里总塞着些伯邑考公子给的兵书残页,说是“能认字”,谁不知道那是借着看书的由头多待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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