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公交站台的铁皮棚上，噼啪作响，像是老天爷在用鞭子抽打这块锈迹斑斑的铁皮。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扫进来，在站台地面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水痕，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和柏油路面被冲刷后的腥气。
王志昊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帆布包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的棉线，这是他三年前刚入赘赵家时买的，如今倒成了身上最拿得出手的物件。包里装着刚从镇政府档案室借出来的土地台账，纸页边缘已经被湿气浸得发卷，油墨字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了细小的墨花。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震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大腿上，像是一只不安分的虫子在爬。王志昊掏出来，屏幕上 徐琳芝 三个字像是长了刺，扎得他眼睛生疼。这个号码，三年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随地都可能落下。
他划开接听键，女人尖利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钻出来，带着指甲刮玻璃似的刺耳：王志昊你死哪儿去了？修文的升迁宴七点开始，现在都六点半了，你想让赵家在所有亲戚朋友们面前丢尽脸面吗？
雨势突然变大，砸在棚顶的声音盖过了一半的话音。王志昊把手机往耳朵边凑了凑，能感觉到塑料机身被雨水打湿的凉意：妈，路上遇着暴雨了，公交车堵在半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不管你什么雨！ 徐琳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我话放在这里，十分钟！十分钟内你必须出现在别墅门口，不然你后果自负！
电话 地挂了，听筒里还残留着电流的余响。王志昊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结婚三年，徐琳芝的脾气就像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从来不会顾及他的感受。当初要不是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几乎嵌进他的肉里，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赵家这一宝贝女儿，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个骄横刻薄的女人扯上关系。
雨幕中，公交车的影子迟迟没有出现。马路对面的霓虹招牌在雨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辆红色夏利试图加速冲过积水路段，刚到路中间就熄了火，司机骂骂咧咧地踹着车门，溅起的水花打在旁边的广告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广告牌上的明星笑得灿烂，和这糟糕的天气格格不入。
王志昊咬咬牙，把帆布包顶在头上，正准备冲进雨幕。他知道徐琳芝的脾气，说十分钟就绝不会多等一分钟。三年来，他早已学会了在这个家里察言观色，像走钢丝一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街角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在雨幕中格外突兀，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浓稠的夜色。紧接着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吱 —— 的一声，尖锐得仿佛能穿透耳膜。一辆黑色奔驰像是脱缰的野马，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车尾甩出巨大的水花，直勾勾地朝着人行道冲过来。
王志昊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奔驰车失控的方向，一对母女正蹲在公交站牌下，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正举着手机给妈妈拍雨景，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上。 小心！ 王志昊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声，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只能隐约看见那辆奔驰的车头越来越近，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他一把将小女孩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女人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的排水沟方向扑过去。 一声闷响，三个人摔在满是泥浆的排水沟里，冰冷的雨水瞬间灌进了他的领口。 几乎就在同时，奔驰车 一声撞在公交站台的铁柱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铁皮棚顶一侧倒塌砸到奔驰车的驾驶车门上。奔驰车车门玻璃和前挡风玻璃都已破碎，车门严重变形，熄火停在公交站台上。王志昊感觉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有把钝锯子在骨头上来回拉扯，他咬着牙抬头，看见奔驰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驾驶员是个女人脸， 大概二十七八岁，此刻双眼紧闭，头侧歪在方向盘上，额头流着鲜血，雨水和血水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王志昊手臂里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女人连忙把孩子搂进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朝王志昊喊：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马上叫救护车！雨还在下，砸在脸上生疼。王志昊忍着激烈的疼痛，咬牙爬起来，他看见，车门变形打不开，王志昊试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探进半个身子，摇着女驾驶员的手臂喊道：醒醒，醒醒，你怎么样？驾驶员却是毫无知觉。王志昊没办法只能双手伸到女人腋下抱着女人往外拽，可是毫无动静，他又向前伸头看了看，只见驾驶员一只脚被铁皮棚顶角和方向盘掐死了，王志昊使劲拽了拽，还是不行。无奈只得探下身子，伸手去扳女人的小腿。因为身子下探，手往下去扳女人的小腿，这样他的头不可避免的头就抵在女人的大腿上，女人那薄薄的裙摆遮不住温暖的体温，还散发着淡淡的迷人体香，王志昊霎时为之一振，小腹有股气好像在慢慢升腾。啪，一声脆响，只感觉左边脸颊一阵生疼，耳畔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混蛋，无耻，流氓。”王志昊急忙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女人已经醒来正怒目圆睁，脸颊绯红的怒视着他，并且双手要去掐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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