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南裂谷的跋涉,是一场对残存意志和体能的终极榨取。每一步都伴随着伤痛、疲惫和灵魂深处那些绝望幻象的低语回响。夜魅(影)的状态略有起色,但远未恢复,她的行动依旧迟缓,对阴影和空间的感知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时而清晰时而扭曲。狩(默)的痉挛频率似乎在接近裂谷的过程中有所降低,但身体消瘦得更厉害,皮肤下那不祥的幽紫色纹路颜色加深,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在汲取他最后的生命力,又像是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共鸣。
怀中暗色小球的温热感越来越明显,如同在黑暗中跳动的微弱心脏。那道焦痕发出的暗红微光也愈发清晰,为这绝望的旅程提供着唯一的方向指引。零体内那萎靡的螺旋力量,在这股持续不断的共鸣牵引下,反而获得了一丝奇异的稳定,不再继续衰败,甚至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吸收着小球散发出的、与石语者阵列和奈亚拉提普力量相关的某种“信息余韵”,进行着痛苦而缓慢的自我修复与适应。
三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裂谷边缘。
这裂谷远比远处看起来更加宏伟、更加……不自然。边缘整齐得如同被利刃切开,岩壁是纯粹的、毫无纹理的暗黑色,光滑如镜,反射着天空暗红的光,却将光线扭曲、吞噬,使得裂谷内部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通向地心,又仿佛通向另一个维度。站在边缘向下望,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浓烈陈旧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庄严气息的风,从深渊中缓缓涌出。
没有鸟兽虫鸣,没有风声以外的任何自然声响。这片区域,连疯狂的低语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压迫感。
暗色小球的温热和光芒达到了顶峰,微微震颤,几乎要脱手而出。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个更加清晰的音节:
“哈……斯塔……剧场……观众席……”
哈斯塔?黄衣之王?剧场?观众席?
零的心脏像是被冰手攥紧。石语者摘要中未曾提及,白砾的资料里也毫无记载,但狩潜意识中残留的禁忌知识,却在此刻被强烈共鸣激发,指向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与戏剧和窥视相关的恐怖存在!
这里不是“沉睡的能量源”。这里是……某个剧场?或者说,是那个存在观看“戏剧”的场所?
“不能下去……” 夜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死死抓住零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神中充满了比面对奈亚拉托提普时更加原始的恐惧,“下面……有东西……在‘看’……一直在‘看’……比混沌……更古老……更……‘安静’的疯狂……”
但裂谷边缘光滑如镜的岩壁上,在暗色小球光芒的照射下,隐约浮现出一些向下延伸的、非自然的阶梯状凹痕,如同邀请,又如同陷阱。
没有退路了。狩的状况不可能再支撑他们寻找其他方向。小球的指引、力量的共鸣、甚至奈亚拉提普可能隐含的“期待”,都将他们推向了这里。
零深吸一口那冰冷腐朽的空气,将暗色小球握得更紧,让它的光芒照亮前路。“跟紧我,每一步都小心。”
他率先踏上了那些光滑岩壁上的凹痕。凹痕勉强能容下半只脚,湿滑无比,下方就是无底深渊。夜魅咬着牙,强迫自己跟上。零用简易绳索将狩的担架和自己绑在一起,几乎是拖着担架,在垂直的岩壁上艰难下行。
下行过程如同在噩梦中坠落。黑暗浓稠如墨,只有小球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寂静被他们自己的喘息、心跳和衣物摩擦岩壁的声音放大,显得格外刺耳。那股腐朽庄严的气息越来越浓,其中开始夹杂着一种……类似于无数人同时屏息凝视的紧张感,以及一种陈旧织物、灰尘和某种非人世香料的混合气味。
不知下降了多久(时间感在这里彻底混乱),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
不是岩石地面,而是某种柔软、有弹性、略带潮湿的材质,像是……厚重的地毯?
小球的光芒向四周扩散,照亮了他们所处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极其广阔、但破败不堪的剧场内部。
他们站在不知第几层的环形观众席边缘。座位是巨大、残缺的石质或骨质椅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已经风化破碎的暗黄色织物残片。抬头望去,上方是望不到顶的、被黑暗吞噬的层层看台。下方,是一个深陷的、同样望不到底的圆形“舞台”区域,被更深的黑暗笼罩。
整个空间弥漫着那股腐朽庄严的气息,以及一种被凝固在时间尽头的、宏大戏剧落幕后的死寂。空气仿佛胶着,连灰尘都悬浮不动。
但这里并非空无一人。
在远处那些残缺的观众席上,在更下方舞台边缘的阴影里,矗立着一些“东西”。
它们保持着“坐”或“站”的姿态,但早已不是生命。有些是披着破烂黄袍的、高大消瘦的类人形骸骨,空洞的眼窝“望”向舞台中央;有些是形态更加怪异、仿佛由舞台布景和观众尸骸融合而成的雕塑,姿态扭曲,充满了无声的呐喊或凝固的狂热;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一团保持着模糊人形的暗黄色尘埃,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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