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路途在沉默与警惕中持续了整整两天。“枯骨勘探队”残部在石脊的带领下,以近乎急行军的速度穿越荒原,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只在绝对必要时才短暂休整。零、夜魅和昏迷的狩(默)被安置在队伍中间,由云母和另一名队员轮流帮忙照看拖架。那台宝贵的“帷幕”发生器原型机被小心包裹,由燧石亲自背负。
巴斯特的低语和关于“迷雾丘陵”档案馆的线索,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在零心头闪烁。但他深知,在前往那未知险地之前,他们急需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来恢复体力、处理伤势,并尽可能地从“遗民议会”获取关于那个“统一理性教派”和“迷雾丘陵”的更多信息。
第二天傍晚,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与荒原截然不同的景象——一片由低矮但密集的、由金属板、废旧车辆和混凝土块杂乱拼凑而成的建筑群,如同生长在灰白大地上的丑陋苔藓。建筑群外围竖立着粗糙但结实的木质和金属围栏,上面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一些关键位置甚至能看到简陋的了望塔和探照灯。
“到了,‘遗骸镇’,议会第七前哨站。” 石脊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回到熟悉“战场”的凝重。
进入“遗骸镇”的过程并不轻松。外围守卫严格盘查了每一个人,尤其是对零、夜魅和狩这三个陌生人,以及那台“帷幕”发生器,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和记录。石脊出示了某种代表身份的金属铭牌,并与守卫队长低声交谈了许久,对方才挥手放行。
镇内街道狭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劣质燃料、汗臭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建筑低矮拥挤,窗户大多用木板或破布遮挡。行人们大多面带菜色,眼神警惕而麻木,看到石脊的队伍(尤其是明显的外来人零和夜魅)时,纷纷投来审视或漠然的目光。这里的生活显然艰苦而压抑,但至少维持着一种粗糙的秩序。
他们被带到镇子中央一栋相对坚固、由旧时代小型仓库改造的建筑前,这里是议会前哨站的指挥部兼医疗所。石脊将零三人暂时安置在隔壁一个简陋但还算干净的房间,吩咐云母照看,然后便匆匆带着“帷幕”发生器和燧石等人去向驻守此地的议会高层汇报。
等待是漫长的。夜魅(影)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努力平复连续经历恐怖后的精神创伤。零则守在狩旁边,尝试用那缓慢变化的螺旋力量,配合“帷幕”发生器散发出的微弱秩序能量,小心翼翼地探查狩体内的情况。幽紫纹路的活性似乎被进一步抑制,但狩的意识依旧沉沦在那片充满知识污染和痛苦内战的精神深渊里,毫无苏醒迹象。
约莫一小时后,石脊回来了,脸色更加阴沉,身后还跟着一个零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式研究员外套,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稀疏,面容严肃刻板,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他叫“辉石”,是议会派驻“遗骸镇”的技术顾问兼监察官。
“零,夜魅,” 石脊语气有些生硬,“这位是辉石顾问。关于‘默影城’事件、‘静滞间’的发现,以及……你们的来历和状态,议会需要更详细的、正式的报告。辉石顾问负责记录和初步评估。”
辉石推了推眼镜,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零和夜魅身上来回移动,最后落在昏迷的狩身上,尤其是在那些幽紫纹路上停留了很久,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警惕与厌恶。
“石脊领队的初步报告我已经看了,” 辉石的声音干涩,不带感情,“情况……非常复杂,且潜在风险极高。‘不净之源’(阿布霍斯)污染的直接接触,未知高位存在的介入(诺登斯、巴斯特),以及你们自身……异常的能量特征和污染状态。” 他看向零,“尤其是你,零。根据石脊领队带回的仪器数据,你体内存在多种相互冲突的能量残留,包括高度秩序化、高度混乱化、以及一种……无法归类、疑似与‘钥匙’或‘门扉’概念相关的‘异质’波动。这在议会记录中是罕见的。”
他的用词精准而冰冷,显然“遗民议会”对旧日支配者、外神乃至各种超自然现象有着系统的研究和分类。
“议会需要知道一切。” 辉石的目光锐利起来,“你们从‘方舟’逃离的详细经过,与‘石语者遗迹’的关联,遭遇‘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的具体情况,以及……你们是如何获得那种‘临时庇护’(夸切·乌陶斯)和引起‘梦境之王’(诺登斯)乃至‘猫之女神’(巴斯特)注意的。任何隐瞒,都可能被视为对议会的威胁,或……‘污染扩散源’。”
压力陡增。辉石的姿态表明,“遗民议会”绝非善堂,他们对“异常”和“污染”抱有极深的戒心,甚至可能采取极端措施。
零知道,必须提供足够有说服力的信息,但又不能暴露太多核心秘密(如自身螺旋力量的本质、暗色小球、以及与伊波恩相关的“期许”)。他整理思绪,将之前的经历再次叙述,这次更加详细,但也进行了必要的模糊处理——将螺旋力量描述为曜导师所授“古老防御术”与多次险境中自我突破的混合体;将暗色小球说成是“石语者遗迹”中获得的信息记录器;将夸切·乌陶斯的干预归因于他们恰好处于某个时空乱流点;而对于诺登斯和巴斯特,则强调对方是出于对“不洁”污染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敌意而“顺便”行动,他们只是恰好身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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