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达成,冰冷的交易齿轮开始转动。零的生活被严格分割成几个部分:治疗维持、深度扫描、模型构筑练习、以及有限的信息获取。
治疗维持由医疗组负责,主要是稳定他的生命体征,用特制的药物和能量场抑制那百分之三“绝对毁灭”碎片的过度活跃,延缓“空无感”对肉体的侵蚀速度。但这仅仅是减缓,无法停止。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比常人快得多的速度“磨损”,感官偶有失真,肌肉力量恢复缓慢,皮肤下有时会出现短暂的、如同像素错乱般的透明斑点。
深度扫描则由辉石的技术团队主导。他们动用了议会最先进的、结合了科技与古老灵能术法的探测设备,对零的灵魂结构、螺旋力量的运行模式、暗色小球的数据流,以及那碎片的侵蚀轨迹,进行着事无巨细的测绘与分析。过程极其痛苦且充满侵入性,仿佛将灵魂一层层剥开放在显微镜下。零不得不忍受这种“研究”,因为他知道,这确实是构建“动态概念缓冲层”的基础。辉石团队根据扫描数据,开始在超级计算机中模拟构建复杂的能量-信息模型,试图找到将“逻辑圣印”框架与零自身特质安全结合的“接口”。
模型构筑练习是零自己的任务,也是目前唯一能主动为之、对抗消亡感的事情。他获得了改良版的《概念固着术》基础教程——一些经过简化、去除明显风险点的冥想引导、精神聚焦法和信息编码模板。每天有数小时,他必须沉浸在隔离室特制的静心能量场中,尝试按照教程,集中全部意志,去“观想”和“构筑”那个所谓的“自我概念模型”。
这绝非易事。教程要求他将自己过往的经历、选择、情感、信念——那些构成“零”这个存在的核心信息——提炼、编码,形成一个内在的、稳固的“精神蓝图”。然而,他的过往充满了矛盾、痛苦、背叛与挣扎,许多记忆本身就是灵魂的伤口。而更困难的是,每当他试图凝聚精神,那碎片带来的“空无感”就如影随形,不断地否定他正在构筑的“概念”,仿佛在说:“这些经历有何意义?这些情感不过幻影,你的存在本身就在消逝。”
最初的尝试屡屡失败。构筑的模型如同沙堡,在“否定”的潮水冲刷下瞬间崩塌,只留下更深的疲惫与自我怀疑。夜魅(影)看在眼里,却无法提供实质帮助,只能在每次练习结束后,默默递给他一杯水,或用平静的眼神给予无声的支持。她自己的状态也在缓慢恢复,阴影感知的“后遗症”逐渐适应,但那种源自奈亚拉托提普领域的深层惊悸,如同烙印,难以完全消除。她开始主动向辉石团队申请,协助处理一些外围数据或进行简单的体能训练,似乎在为自己寻找定位和价值。
狩(默)依旧昏迷,被安置在维生舱中。幽紫纹路在“逻辑圣印”原型体被研究后散发出的微弱秩序辐射(经过严格调控)下,呈现出一种更加稳定但僵化的状态,仿佛被冻结的混乱。辉石团队在零的坚持下,也分出一部分资源,尝试分析狩体内的知识污染结构,寻找可能的净化或疏导方案,但进展缓慢。
石脊和他的小队在完成汇报和检疫后,被暂时调离“遗骸镇”,执行其他任务。云母离开前托人给零和夜魅送来一些干净的衣物和简单的个人用品,算是为数不多的暖意。
时间在隔离室的恒定光线中流逝。零的模型构筑练习在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转折点发生在他一次几乎放弃的冥想中。当“否定”的浪潮再次袭来,即将冲垮他勉强聚拢的“自我”信息时,他无意中回想起了伊波恩那句遥远的低语——“人类一定会赢的,加油吧,零。” 也想起了巴斯特那慵懒却隐含期待的“观察”,甚至想起了诺登斯冰冷的“提醒”和夸切·乌陶斯机械的“维护”。
这些来自更高存在的、复杂难明的“关注”,本身也成了他“存在”的一部分,是构成“变量”的要素。他不再试图单纯从自身痛苦和坚守中提炼“概念”,而是开始尝试将这些外部的“目光”、“期许”、“算计”乃至“敌意”,也作为参照系,纳入自己的模型之中。
他不再构筑一个封闭、完美的“自我概念堡垒”,而是开始尝试构筑一个开放的、动态的、如同棱镜般的结构。这个结构以他那点顽强的“自我”光芒为内核,以过往经历为基底材质,而将那些外部存在的“关注”作为折射面或压力测试点。当“否定”碎片的力量侵蚀而来时,这个棱镜结构不试图硬抗,而是将其部分折射、分散到那些由外部关注构成的“面”上,让“否定”的力量在与“外神期许”、“古神算计”、“时空维护”等复杂概念的间接碰撞中,消耗掉一部分锋芒。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且取巧的思路,违背了《概念固着术》追求纯粹内在稳固的原意。但或许是因为零的特质本就“异质”,或许是因为那暗色小球记录的信息流在潜意识中提供了某种“兼容性”,这个粗糙的“棱镜模型”雏形,竟然在“否定”碎片的冲击下坚持了数秒没有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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