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的秋日,天高云淡,风中带着铁匠铺那边传来的、独有的炽热与燥意。
王家铁匠铺的后院,早已被王承毅开辟成了一片宽敞的训练场。此刻,场上正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一板一眼地扎着马步。
王平身为兄长,年岁稍长,身子骨也壮实,马步扎得沉稳,颇有其父几分风范。一旁的阿婉,身形尚小,却也学得格外认真,小脸绷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吴长生站在廊下,安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意。阳光将院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女儿的衣角在秋风中轻轻摆动,远处是王承毅指挥徒弟们打铁的吆喝声,近处是两个孩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便是人间烟火,是如今想要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人间。
“吴兄弟,别光看着,过来搭把手!”
王承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咧嘴笑道,“平儿这小子,最近拳脚上有些长进,你来指点指点,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吴长生笑着摆了摆手:“王大哥说笑了,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指点得了平儿。”
“哎,话不能这么说。”
王承毅不由分说地将吴长生拉下场,“你那身内力,俺们这些粗人可比不了。不用你动手,就让平儿打你几拳,你躲躲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打不着人。”
推辞不过,吴长生只好应下。
王平看见是吴叔叔陪自己对练,兴奋得嗷嗷叫,一套学自父亲的入门拳法,呼呼生风地打了过来。
拳脚稚嫩,毫无章法可言。
吴长生站在原地,甚至不需要动用内力,只凭着远超孩童的反应,便能轻松预判出拳路的来向。
可当吴长生念头微动,正欲侧身闪避时,心中微微一凛。
念头动了,身子却慢了半拍。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仿佛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要往左边挪上三寸,可双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最终只笨拙地挪动了一寸半。
虽然依旧躲开了王平的拳头,但那份迟滞感,却让吴长生嘴角的笑意,悄然敛去。
王承毅是炼体境巅峰的武人,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吴长生身法间的滞涩,还以为是吴长生有意藏拙,好让儿子多几分信心,便在一旁大声喝道:“平儿,加把劲!你吴叔叔快躲不开了!”
王平得了鼓励,更是起劲,拳脚愈发密集。
吴长生索性不再只凭反应,丹田内那股修炼了数年的龟息真气微微流转,脚下踩着《神行步》的入门步法,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
可那份滞涩感,却愈发明显了。
吴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远比王承毅要精纯、浑厚,可论及步法移动的灵巧,竟是远远不如这位只凭筋骨气血打熬体魄的铁匠大哥。
王承毅的移动,是一种千锤百炼之下,身体与大地之间形成的默契,朴实,但高效。
而自己的步法,空有内力催动,却像是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靴子,处处透着别扭。
“好了好了。”
吴长生笑着叫停,揉了揉王平的脑袋,“平儿这拳打得不错,再练几年,吴叔叔可就真躲不开了。”
王承毅哈哈大笑,只当是句客套话,浑然不知吴长生心中泛起的波澜。
……
光阴流转,秋去冬来。
清溪镇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整个镇子都裹上了一层银装。
济世堂的生意清淡了许多,吴长生便将更多时间,用在了陪伴阿婉上。
这是吴长生与阿婉在济世堂度过的第四个年头。
除夕夜,吴长生亲手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王承毅和陈秉文也被邀了过来,带着王平,四个人,两个小的,围着一张桌子,屋内外是两个天地。屋外是风雪,屋内是暖融融的炉火与饭菜香。
阿婉又长高了一些,眉眼愈发显得清秀,只是话依旧不多,但看着吴长生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依赖。
饭后,陈秉文与吴长生在灯下弈棋,王承毅则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玩闹,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此情此景,让吴长生恍惚间,有了一种名为“圆满”的错觉。
送走客人,哄着阿婉睡下后,吴长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白日里在王家后院感受到的那份滞涩感,再次浮上心头。
一个清晰的认知,挥之不去。
自己的实力,存在着一块巨大的短板。
医术,已入精通。
药理,同样精通。
内功,后天之境。
可唯独这身法,这门保命的《神行步》,却还停留在“入门”的阶段。
吴长生想起了那位独臂剑客林一川,想起了那座不知藏着多少凶险的“冠军侯墓”,更想到了如果自己出了意外,阿婉该怎么办。
守护,才是自己如今唯一的道。
而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守护者,是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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