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风雪,终究是留不住的。
年关过去,冰雪消融,清溪镇的屋檐上开始滴落春水,泥土的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复苏,带来了万物生发的希望。
安稳地陪着阿婉度过了年节,吴长生在济世堂的门外,贴出了一张“外出采药,归期不定”的告示。
镇上的街坊邻里早已习惯了这位吴大夫偶尔的远行,只当又是要去南山深处寻什么珍稀的药材,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只有相熟的人在街上遇见,会笑着嘱咐一句“吴大夫路上当心”。
只有王承毅与陈秉文知道,这张薄薄的告示背后,藏着一场赌上性命的远行。
告示贴出后,吴长生并没有即刻出发。
那座沉睡了数百年的冠军侯墓,如同一头不知深浅的巨兽,在未知的远方静静蛰伏。
面对这样的存在,任何鲁莽都是对自己的性命,以及对家中那份牵挂的不负责任。
济世堂的后院,暂时歇业。吴长生将自己关进了那间终年弥漫着药香的药房,一连数日,不分昼夜。
这里是医者的领地,也是药王的武库。
寻常的药材到了吴长生手中,便不再是简单的花草根茎。
“精通”级别的药理,让吴长生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药材的表象,直抵其最深层的药性脉络。
一株从南山采来的“断肠草”,在石臼中被缓缓碾磨,吴长生的神情专注,每一次碾磨的力道都恰到好处,既要磨出其至毒的汁液,又不能让药性在空气中挥发过甚。
汁液最终被小心地收集到瓷瓶中,又以文火反复熬炼,去除杂质,最终化为一滴墨绿色的、稠厚如油的液体。吴长生用一根银针蘸取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轻轻点在一片落叶上,落叶瞬间枯黄卷曲,化为飞灰。
这便是“见血封喉”,是吴长生为自己准备的、最决绝的手段。
若是恩师孙怀仁在世,看到自己用救人的双手,去炮制这等阴毒之物,怕是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可吴长生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蜡丸封好,心中一片平静。
守护,有时候需要獠牙。
一味解毒的“犀角散”,在吴长生的改良下,加入了数种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却深知其药理的草药,最终炼成一炉色泽暗紫的“百毒丹”。
丹成之日,满室异香,闻之令人头脑清明。虽不敢说能解尽天下奇毒,但对付古墓中可能存在的瘴气、毒虫,已是绰绰有余。
更有那江湖人常用的“三步倒”,被吴长生用蒸馏之法,去其杂味,只留药性,制成了一管管清澈如水的药液,藏于特制的牛毛细针之中。
这套针具,还是王承毅专门为吴长生打造的,中空的设计,可以在刺入人体的瞬间,将药液悄无声息地注入。
整整七天七夜,药房的灯火未曾熄灭。
当吴长生最终推开门时,满屋的药香,都仿佛带上了一丝肃杀的兵戈之气。
那些瓶瓶罐罐,便是一位医者为自己打造的最强大的军火库。
药备齐了,还需智谋为盾。
吴长生带着那本记录着冠军侯墓线索的《前朝异闻录》,走进了城南陈秉文的茅屋。
依旧是那间朴素的书房,依旧是那盘纹路斑驳的旧棋盘。
陈秉文没有问吴长生为何要去那等险地,君子之交,贵在知心而非盘问。
这位穷书生只是将自己珍藏的所有相关地理志、前朝史稿,尽数搬了出来。
两人将那篇游记中的描述,逐字逐句地拆解、分析。
“书中言,墓口藏于‘龙回头’之地,背靠‘三指峰’,前有‘一线天’。此地貌,遍观梁国全境舆图,唯有西北三百里外的‘黑风山’最为相似。”
陈秉文用炭笔在舆图上,重重画下一个圈。
“游记中提及,墓道内有‘吸人血肉之流沙’,‘触之即焚之毒火’。”
吴长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书页,“流沙之患,可以轻功渡之。至于毒火,书中描述‘其色碧绿,遇风则涨’,这与古籍中记载的‘鬼磷’之火特性极为相似。此物燃于尸骨之上,阴气极重,寻常水泼不灭。若是提前备好浸透糯米水的棉布,掩住口鼻,或可安然通过。”
一个时辰后,一张更为详尽的地图,在两人手中渐渐成型。
从入山路径,到墓穴入口的推测,再到墓道内可能遇到的机关险阻,以及数套应对的预案,无不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临别时,陈秉文将吴长生送到门口,看着夜色,轻声道:“吴兄,答应我,万事,保命为先。”
有了矛,有了盾,还需有最坚实的后盾。
王家铁匠铺,炉火烧得正旺。
吴长生将绘制好的地图交给王承毅,向这位相识多年的挚友,请教起了最实际的保命之法。
“去黑风山?那地方可不是善地!”
王承毅眉头紧锁,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让他对那片区域的凶险,有着最直观的认识。
“那地方,官道上都有剪径的盗匪,更别说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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