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零式的出现时间,完美对应。
阿强摇头:“这不是巧合,这是手表闹钟。”
江玉娇啐一口:“那咱表坏了,它表可准得吓人。”
夜里,虹桥的跑道黑得像一条河。
灯光只亮了一线,像刀刃。
风很冷,吹得耳尖发麻,还有海潮隐隐的味道。
阿强独自站在机棚口,手里捏着上午拍的空中照片——
零式的涂装并不标准,尾翼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出的红线。
他摸着那条红线,低声道:“你到底是谁,站在哪边的线?”
风声里,有人悄悄走近。
是江玉娇,她没戴帽子,发丝被风吹得贴在颊上。
“盯着它看一晚上,能看出飞机怀孕?”
阿强苦笑:“怀没怀我不知道,但它肚里绝对有货。”
“什么货?”
“情报。”
这两个字,像一枚冰核,塞进了夜的胸膛。
江玉娇目光闪了闪:“那这仗,咱不是只打天上的。”
阿强点头:“还有地上的、心里的。”
远处,传来了海军司令部那一带的犬吠声和巡逻靴子踩水的节奏。
夜味更重了——潮水、铁锈、还有一点点血腥。
他们都明白,这个夜晚不可能安静。
零式的影子,也许已经在某片黑云里,等着下一轮的钟声。
雨点砸在钢盔上,像急促的鼓点。
泥浆溅到脸上,带着铁锈味。
黄梅兴旅长站在临时指挥高地,肩膀像石墩子一样厚,手里的望远镜冷得能冻裂皮肤。
他转动焦距,眼神定在前方。
“兄弟们——跟我冲!”
声音像洪钟,震得人心口直颤。
264旅的士兵一瞬间全热了——不是血,是魂。
跟着他,就像猛虎下了山,哪怕前面是火海,也不回头。
阿强蹲在左翼掩体里,一边用机枪压制,一边冲莫晓妍喊:“你看,那才是活老虎!”
莫晓妍嘴角抿成线:“我们是天上的,他是地上的,都一个嗓门——吓鬼子的。”
炮声像大地打嗝。
264旅突入敌阵三百米,街角的空气多了焦肉味——屋里有人被烧。
可进展,一寸一寸往死里磨。
黄梅兴在同济大学旁边挥手指挥,风把他的军服吹得抖动。
江玉娇在侧翼偶尔抬头望:“他那么高,真怕被鬼子盯。”
阿强正要回嘴——
呼啸声撕开空气。
像一把巨斧劈下一棵老树。
“轰!”
地动山摇,耳膜被瞬间拍聋。
灰尘带着血腥味塞满鼻腔。
等烟散一丝——
那片指挥位置,空了。
空得让人心口一抽。
几十双鞋,在余震里歪歪倒倒地摊着。
黄梅兴旅长、参谋主任邓光、三十多个通信兵——全没了。
莫晓妍的牙咬得“咯咯”响:“狙人,狙得这么准……”
阿强脑中闪过那架零式的红线尾翼,心里冷得要结霜。
江玉娇退到墙边,手背一抹,才发现眼角全是泥,还是泪,她没细看。
她闷声道:“他孩子……今天满月。”
这一枪炮,砍断的不是一条命。
黄梅兴的母亲半年前去了,他一直想打完回去下葬;想抱抱刚出生的孩子。
简单的事。
却比攻下一整条防线还难。
阿强低声:“他不是不幸……他也是幸运。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
江玉娇侧头:“更多人坠在尘里,连名字都没留下。”
莫晓妍冷笑一声:“所以,我们得拼到让他们记不住鬼子的名字。”
战场上,264旅近千人轰然倒下。
527团——七个连长全阵亡。
阵地却没后退一步。
孙元良的36师、98师也赶到,钢盔反光像一片片寒月。
“拼了!”
战士们喊得嗓子冒烟。
“倒下一个连,还有一个连!”
“打光一个师,我们还有一百九十一个师!”
阿强笑得又狠又亮:“这是人话吗?这是狼叫!”
就在这血潮烫到极点时,战场像被谁泼了一盆凉水。
急电传来:
“张治中将军接到令——停止进攻!”
空气里瞬间像断了音。
有人愣了三秒,有人大骂一声。
孙元良扯开嗓子:“什么?停止进攻?我们从西安拖到这儿一直等,缺口刚打开,又关门?!”
旁边的排长拍枪托:“有这么打仗的吗?”
莫晓妍眯起眼:“你觉得……会不会跟那架零式有关?”
江玉娇哼一声:“那就说,这场仗——有人在下棋。”
阿强皱眉:“可棋子死的是我们。”
孙元良冷脸瞪向前方:“那我不干棋子,我干掀桌子的。”
零式在当天傍晚又出现了。
它没有攻击,只是在高空,逆着夕阳转了一个缓慢的圆。
红线尾翼,像刀口的血,凝而不滴。
阿强仰着脖子,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
他低声说:“它看着咱……就像看自己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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